僅在左邊地青銅紋獅螭耳的燈臺上面點了一盞油燈。昏黃黯淡,忽明忽滅,旁邊的地上零星有幾片珠玉般地物件。仔細看去,是原本配在燈上的琉璃屏燈罩,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失去了殿障地庇護。這點燈火在從門縫窗隙漏進來的寒風之中無助地搖擺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在這凜冽冰冷的寒風之中地。
在黯淡的光線下,殿中的桌椅器皿都反射起清冽的光輝,彷彿有氤氳升騰的輕煙繚繞。重重累累地玉色幔帳此時破舊不堪,窗外稀薄的晚光透過蟲蛀地空洞灑落進來。在青瓷磚的地面上勾勒出滑稽的形狀。
然後,她看見了她們。
她們還活著,可是也僅僅是還活著而已。
這些昔日珠環翠繞,琉璃閃爍的妃嬪們,這些昔日光彩照人,美貌如花的女子們,此時一個個神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她們有的倒在殿中的一角,蜷縮在殿風后面,有的木然地抱著腿,倚在陰影的最深處。那是一種比起自己身在衛宮的時候更加絕望無助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生命的痕跡。
就算是她們的親人,此時此刻都恨不得她們趕快死了的好,免得給家族摸黑。當然,如果她們還有家人在的話。
因為蘇謐的到來,殿門被推開,夕陽斜斜的光輝從殿外投射進來。
幾個離地近的妃嬪像是被這忽如其來的光線所驚嚇,瑟縮著向後退去。
蘇謐抬步走進殿中,她第一次覺得腳下踏著的青瓷雕花磚的地下是如此的冰涼。空氣中有灰塵在瀰漫升起,帶著冰冷頹敗的氣息,縈繞進人的鼻端,層層疊疊,無孔不入。她是走在堅硬的青瓷磚地面上,可是她感覺自己是走在柔軟沉滯的灰塵之中。
蘇謐的眼神掃過眼前,幾個妃嬪抬起頭來,木然地與蘇謐對視,然後又漠不關心地低下頭去,彷彿走進來的不過是一個誰都看不見的影子,是一陣誰都不會在意的細風。
小祿子手中捧著珊瑚熙漆的匣子,哆哆嗦嗦地走了進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寒冷,公平是因為別的什麼。
其中最靠近門的幾個妃嬪的眼神空洞地看著負責開門的守衛太監,掃過漫步而入的蘇謐,就像是在看這殿中積滿了灰塵的桌子。這沉寂地近乎死亡的氣氛卻在眼神落在小祿子手中的紅匣子上面的那一刻被猛地打碎了。
幾個妃嬪的眼神由死氣沉沉的寂寥,開始混亂,然後逐漸震驚,逐漸變成深深的恐懼。她們死死地盯著小祿子的手。
小祿子被那眼神看地心裡發毛,手上的匣子忽然變得重逾千斤,險些把持不住。
忽然,一個妃嬪的尖叫聲響了起來。像是一個劃破長空的訊號,帶著與這寂靜的傍晚不合稱的驚人的尖銳。
被這一聲刺耳的尖叫喚起了心神,殿中或坐或臥的妃嬪們費力的臺起頭來,看向蘇謐的身影 。
她們的眼神穿過蘇謐,落在小祿子的手上,然後她們像是看見了這個世上最恐懼的東西。
忽然有一個妃嬪跳了起來,她踉蹌著奔向門檻,一邊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我要見皇上!本宮要見皇上!皇上會原諒我的,本宮不會死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宮殿裡傳得很遠很遠。像是一隻尖叫著被拋下深淵的驚鳥。
如倉惶失措的身影還沒有衝到門口,早有守衛在那裡的幾個太監出現,將她死死地攔住。
她掙扎著想要掙脫這緊窒的束縛,卻被幾個小太監摁在地上,長久疲憊的身體只是蠕動了幾下,就無力地蜷縮在地上,像是一隻冬天被拋上岸來的死魚。
但是這一聲尖叫卻像是一碗冷水丟進了沸騰的油鍋裡。
瞬間,原本沉寂的殿堂翻騰踴躍起來。
殿內死氣沉沉地妃嬪們忽然行動起來,她們用恐懼的眼神望著小祿子手中的紅匣子,彷彿那刺眼的紅色帶給了她們無窮的力量,她們尖叫著,推搡著,從漱玉殿的每一個角落奔起,奔向門檻,奔向門外的一線光明。
蘇謐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的局勢嚇住,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一個經過她身邊的妃嬪猛地推搡了她一把。
她踉蹌後退,險些跌倒,扶住了身邊的繡花折角屏風,這才堪堪穩住了身子。
那些已經被恐懼逼入瘋狂的妃嬪們都擁在了門口處。
負責守衛的小太監們攔阻了這個,卻抵不住那個。一邊呼喊怒罵著,一邊拼盡全力呼喚著身後的同伴過來,要不是看在有蘇謐在場的份上,只怕早就對著這群瘋子拳打腳踢起來。
想起昔日一場場歌舞歡宴,一幕幕勾心鬥角,誰知道,這些金枝玉葉的妃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