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一張口從對方身上咬下來的,怎麼也該連著血肉才對呀,可這張皮實在是太光鮮了。
大家都沉默了,每個人都在想著莫一、動物、皮……
阿杏沒什麼要說的了,低著頭脫下了手上的塑膠手套。
“那、那我們怎麼辦?”小美終於哇地哭了出來。
天黑黑,月牙兒彎彎。風清雲淡。
這本來應該是郊野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夜晚,可是卻因為一具屍體的出現擾亂了這份寧靜。
小美好像已經把身體裡所有的淚水都流乾了,再也哭不出來了,有氣無力地枕在高陽的腿上,像一條快死的魚那樣張著嘴呼吸。
去小屋裡見過了莫一的屍體之後,媽媽臉上的肌肉一直緊緊地繃著。剛失去了親人,她比任何人都能瞭解死亡帶給活著的人的痛苦。
而雅問的心裡充滿的全都是內疚。兩天前這三個年青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一個個蓬頭垢面,髒得像小泥猴,可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卻是那麼燦爛,甚至讓她覺得這個陰暗的大房子裡也有了陽光。她相信是因為這個家裡的那股晦氣而給這三個年青人帶來了厄運,如果他們不是投宿在這裡,也許就不會出現什麼狗屁烏鴉,莫一也不會一個人死在外頭了。
如果羅嬸要是早點把那些事告訴她的話,她說什麼也不會讓這三個可憐蟲進來的。
真是沒想到三代人死後的情形都是一樣的。為什麼在曾祖父、爺爺還有爸爸死後的三天之內家裡都會意外地出現陌生人,而他們又都為什麼在進了這個家之後齊齊死亡?
這可怕的規律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嗎?
既然羅嬸都知道這些事,那媽媽也應該知道吧?
“怎麼說也不能讓這個孩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當時真得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不會再阻攔你們報警,不過你們在警察面前說話一定要注意措辭,千萬不要給我的孩子們惹上什麼麻煩,我也不希望警察三番五次地來我家裡,畢竟,孩子的爸爸還沒有下葬,我還是那句話,不想別人來打擾他的亡靈。所以,你們一旦報了警,就快點離開這裡吧。”
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已經是媽媽最大的讓步了。
高陽低下頭輕輕撫著小美蒼白的臉問:“你說這樣行嗎?”
這句“行”與“不行”的決定小美一直想了很久。
“不管殺死莫一的是人還是畜生,我都不想再查了。人已經死了,再怎麼查也不可能把莫一還給我們。我不想再聽到有人不停地在我耳邊提起‘莫一、莫一、莫一’,那樣只會讓我更想念他,更加痛苦。我只想早點回家,以後,就讓我一個人想念莫一吧,誰都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他的名字。”小美懨懨地說到,就好像一個衰老的婦人。
這個兩天前還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一轉臉竟是如此的哀傷與絕望。
高陽用手掌輕輕蓋住了小美的眼睛:“別怕,有我在,咱們會很快回家的。”
“我正好認識一個火葬場的朋友,我可以幫助你們聯絡遺體火化的事,”阿杏說,“可是你們想清楚了,真的不再查了?”
阿杏這麼一問,高陽又有些動搖了。這世上哪有人是不想知道真相的,他也清楚一旦莫一的屍體被火化,他們就沒有機會反悔了。
“小美?”他又想徵求小美的意見。
小美皺了皺眉:“我真得很累,什麼都不想做了,我現在只想快點把莫一帶回去。”
高陽咬了咬嘴,終於下定了決心:“好吧,我們不查了。警察一遍遍地詢問只會更加勾起小美的傷心,也會給你們添來很多麻煩。再說就算報了警也未必能查出來。”
高陽找了一堆的理由,倒像是要說服自已。
“那什麼時候去火葬場?”阿杏問。
“明天就去吧。”
“可是,把他的遺體火化這麼大的事,你們兩個孩子們就能做主?不用通知他家裡人一聲?”
“他根本沒有家人,”小美扳開高陽蓋在她臉上的手,倔強地看著阿杏,“他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就是我!”
她站在視窗,懷裡緊抱著聖母像,感覺一切又像那個暴雨之夜一樣。
每當她睡不著覺的時候,她就會緊抱聖母像。
願聖母保佑。阿門。
熬了這麼多年,她漸漸地覺得自已的力量正在枯竭。所以,她只有相信聖母。
臉上的傷痛像火灼一樣,總是讓她徹夜難眠。
她揭掉臉上的一層皮。這是她的第二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