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關心,他辛辛苦苦做這一場戲,究竟有沒有得到一點點效果。
鍾唯唯呢?為什麼他醒來沒見到她,只見到小棠?這似乎不是一個好兆頭。
聽到門響和腳步聲,他不由得繃緊了身體,十分想要去看鐘唯唯究竟是什麼表情,卻又害怕去看,因為擔心看到不想看到的。
鍾唯唯在床邊坐下來,伸手探了一下何蓑衣的額頭,仍然發燙,且臉色難看,看上去十分孱弱。
她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卻又不忍心在這種時候逼迫。
她知道何蓑衣應當是醒著的,但他不肯出聲,她也就順著他的意。
左右不過是幾天的時間,等他好起來,該怎麼做,她便怎麼做。
何蓑衣在等鍾唯唯叫那一聲“大師兄”,在等她充滿驚喜地和他說話,或者是追問夏梔等人:“不是說大師兄已經醒來了麼?為什麼他還是昏迷不醒?”
諸如此類的話。
然而鍾唯唯一直沒有問,她只是安靜地坐在床前,沉默地注視著他。
曾經他無比渴望她的目光能這樣專注於他,但此刻,她真的這樣做了,他卻覺得難以承受之重。
該怎麼辦呢?她大概是發現蹊蹺了吧?
或者是重華這次防守得當,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擊戰?
何蓑衣瞬間轉了十多個念頭,想得頭痛如裂,最終決定主動出擊。
他睜開眼,對上鍾唯唯的眼睛,朝她微微一笑:“阿唯來了。”
鍾唯唯似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睜開眼睛,猝不及防之下,嚇得眨了眨眼,有些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阿兄總算醒了,有沒有覺得很疼?”
當然疼,全身上下沒有哪裡不疼,從裡疼到外。
何蓑衣彎起眼睛笑:“還好吧,你沒有和陛下鬧騰吧?”
鍾唯唯鼓起勇氣,靜靜地看著他,既不說鬧了,也不說沒鬧,她想知道,他會怎麼做。
終於還是知道了。
何蓑衣全身發涼,笑容卻越發乾淨溫和:“沒有鬧騰就最好了,這個事兒不怪陛下,他也是受害者。”
鍾唯唯“嗯”了一聲,儘量小心地問:“我當時只看到大家都拿著刀劍往阿兄身上招唿,具體的經過卻是不知道,阿兄能說說麼?”
果然啊,這樣冷靜的語氣。
“是誤會。”何蓑衣苦澀地道:“其實,是我找不到一味藥,想著大概只能靠陛下了。
聽說御駕迴鑾,便急匆匆趕來,想見他,別人攔著不給進,只好坐在路旁彈琴,這個你想必聽見了。”
“聽見了。”鍾唯唯見何蓑衣氣喘吁吁,便道:“阿兄不必著急,身體為重,改天再不遲。”
何蓑衣喘幾口氣,歇一歇,搖頭:“不,我不說出來心裡不好受。”
他又歇了很久,才繼續道:“我把藥方給陛下,卻不料那個藥方用的紙有問題,陛下剛拿到,就中了毒,大家都以為我心懷不軌,所以……”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道:“幸虧陛下沒事,只是虛驚一場,不然沒臉見阿唯了。”
小棠給鍾唯唯使眼色,表示何蓑衣剛才醒來的第一句話,的確就是問重華的安危。
鍾唯唯垂下眼簾,只覺得身有千斤沉重,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何蓑衣表現得無懈可擊,太完美了,他不喜歡重華,並不是秘密。
若是真的無愧,在被全身刺了這麼多個窟窿之後,換了任何人都會心有怨氣。
覺得重華一定是找藉口暗算了自己,又怎會才一睜眼,就過問重華的安危呢?
反正她是做不到的,就算不會一來就表示質疑,也會沉默以對,靜觀其變。
重華就更不用說,一定睜開眼就破口大罵。
大師兄睜眼就問重華的安危,只能說明,他並不是剛醒來。
而是醒來很久,反覆思索掂量很久,才睜開眼,開了口。
她白天在外面圍著葡萄架轉了幾圈,從不同的角度觀看之後,發現何蓑衣當時的站位很巧妙,輕輕側眸,便可看到正院的大門。
而在正院門口的人看過去,他的小動作和細節什麼的,是絕對看不到的。
她沒有確鑿的證據,卻產生了懷疑。
何蓑衣沉默地打量著鍾唯唯的表情,最終確認,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她發現了。
他試圖挽救:“我不知道那個藥方有問題。”
話只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