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x從練習本上嘩地撕下一張紙,信手畫上一隻完全走了形的、抽像派般的大烏龜,然後,在紙的背面抹上漿糊,趁著老鰥夫低頭整理報紙的時候,奶奶x偷偷摸摸地將紙片粘在老人那高聳著的峰背上,繼爾,向同學們吐了吐舌頭,悄悄地溜之乎也。
而毫不知情的老人則若無其事地抱著一捆報紙逐個教研室地分送著,那張畫著大烏龜的紙片便跟隨著老人在個各教研室裡進進出出,聚集在走廊裡的同學們頗皮地轟堂大笑起來,而駝背老人依然毫無所知,繼續弓著駝峰,揹著紙片,極其滑稽地進出於各個教研室。都木老師見狀,急忙衝上前去,一把將那張紙片揭下來,氣呼呼地丟進廢紙簍裡:“這是誰幹的,嗯,誰這麼缺德啊,簡直太不象話啦”。
雖然經常受到我們無端的羞辱,可是,駝背老人從來不生氣,永遠都是默默地忍受著,如此一來,更加助長了我們搞惡作劇的氣焰,其手段亦愈加惡劣。同學們抓住駝背老人有午睡的習慣,待他睡熟後,便悄悄地溜進收發室,把駝背老人那雙又髒又破的黑膠鞋,偷偷地拋甩到高高的窗臺上。
駝背老人大概只有這麼一雙鞋,自從我步入校門直至離開這裡,駝背老人的大腳掌上始終登著這雙小帆船般的大膠鞋。午後,駝背老人一覺醒來,非常幸福地打了一個哈欠,挺了挺永遠也無法挺直的脊背。
然後,駝背老人挪動一下醜陋的身體,準備下床,可是,他東張張西望望,卻怎麼也尋覓不到自己的大膠鞋。
不用問,駝背老人心裡比誰都清楚,大膠鞋準是又莫名其妙地飛到窗臺上去啦。駝背老人矮小的身材根本夠不到窗臺,他只好赤著一雙奇大無比的長腳,搬來一把吱呀作響的破椅子,然後,笨噠噠地爬到椅子上,伸出猿猴般的長手臂,將可憐的大膠鞋取下來,默默地套到大腳掌上。
大廳的西側和北側各有一扇紅漆大門,西側的大門可以直通頂樓,樓梯皆為木製,塗著厚重的紅油漆,扶手的曲線極其美觀。樓上是音樂教室,從教室高大的窗戶扇裡可以看見一根拽拉著鐵煙囪的粗鋼筋,在微風的吹佛之下,伴隨著優揚悅耳的鋼琴聲,頻繁地、極有節奏感地隨風搖擺,啊——,多麼有樂感的鋼絲繩啊!
走進北側的大門則是一條幽暗的、狹長的走廊,走廊的兩側皆為教室。從走廊的盡頭可以進入建築物的地下室,地下室是鍋爐房及倉庫所在地,裡面陰森可怖,活象是一座地獄。尤其到了冬季,嗡聲嗡氣的鍋爐聲、以及四處瀰漫的煙霧更加渲染了恐怖氣氛。
我和同學們時常打賭,比試誰的膽量大,敢到煙霧滾滾的地獄裡周遊一番,其籌碼是一枚耀眼的花玻璃球。從這扇大門裡,也可以徑直登到頂樓,在頂樓的西則,有一個拱形的瞭望窗,每當下課的時候,我便拿起走廊裡的託布,當做機槍架在瞭望窗上,對準樓下玩耍著的同學們,嘴裡噠噠噠地叫個不停。同學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拾起操場上的石子,雨點般的地向我拋擲過來。
每間教室都相當寬敞,外牆壁有半米多厚,老師不在時,淘氣的同學便鑽進高聳的、寬厚的雙層窗戶裡做鬼臉。桌椅與別的學校有所不同,儘管破舊,有的甚至東搖西晃,但是作工精細考究,桌面向下微微傾斜,這樣更有利於書寫,桌子的頂端是平直的,還有一個小小的圓形凹陷,那是放置鋼筆水瓶的。
教室的地面鋪著厚厚的紅松地板,地板下面是暖氣溝,頑皮的學生上課時趁都木老師不注意,偷偷地鑽進暖氣溝裡,竄到隔壁的教室,鬼頭鬼腦地到另外一個班級裡串串門。
暖氣管道因年代久遠,又得不到及時的維護,不是這裡漏水就是那裡跑氣,每到冬季,水暖工顧了這頭,卻顧不了那頭,經常弄得手忙腳亂、滿頭大汗、不亦樂乎。有時,正在上課,暖氣管突然啪——的一聲爆裂開,立刻噴射出一股股不可阻擋的滾滾蒸氣。
霎時間,整個教室裡頓然蒸汽瀰漫,同學們彼此之間誰也看不清誰。每到此時,我們高興得心花怒放、樂得手舞足蹈,紛紛逃離座位,滿屋子亂跑、亂撞,一個個活象是一頭頭終於掙脫開韁繩,肆意撒歡的小牛犢,任憑氣急敗壞的都木老師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人理睬她,最後,都木老師只好無可奈何地夾起教科書,一走了之。
今天,這棟百年高齡的老古董早已被渾身銅臭的土地開發商無情地拆毀,但是,它那奇特的造型卻永永遠遠地、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裡。而收發室裡的駝背老人飽經我們的戲弄之後,早已安祥地故去。
校舍的北側是寬闊平坦的操場,這裡可是我們的樂園,一切有趣的遊戲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