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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嬌龍只是低著頭,心中忍抑著悲痛氣憤。此時外屋那可厭的魯君佩已被她父親請往書房,說是看什麼字畫去了。玉嬌龍這半天都是站立著,她母親叫她坐她也不肯坐,後來倒是魯太太說:“姑娘,你要覺著心裡不大舒服,就回到你的屋裡歇息去吧!不必應酬我。”玉太太也說:“對啦,你回屋裡躺著去吧!”玉嬌龍這才轉身出屋。繡香也隨著她出去。
玉嬌龍一出北屋,她就走得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她把那雙龍玉佩揪下來向地下就摔,吧的一聲,玉佩就摔到椅子底下去了。那隻長毛的白貓立刻撲了過去,用爪子去撓。繡香驚慌得變色,趕緊蹲在地下把貓攔住。拾起玉佩來一看,這玉倒真結實,沒有摔碎。只是那兩條龍的犄角有點兒殘缺。繡香就趕緊給藏在小桌的抽斗裡了,又勸慰小姐說:“小姐,您躺下歇一會兒吧!”
玉嬌龍卻冷冷地笑著,一聲也不言語。她踏著平亮的磚地,來回地走,兩板頭上的絨花亂顫。忽然她的目光觸到了臥榻隔扇上貼著的她自己繪的畫、寫的字,上面蓋著的自己刻的圖章“意雲軒主人”。這個 “雲”字又刺痛了她的芳心,她站住了身子,心中一陣惆悵。此時那隻白貓又上了茶几,吟絮就跑過來叫著說:“雪虎!雪虎!別上茶几,別把花瓶撲下來,雪虎聽話!”這個“虎”字又使小姐一陣變色。
忽然錢媽走進來說:“魯太太要走啦,太太叫小姐送一送。”玉嬌龍搖頭說:“我不送!”錢媽嚇得一怔。繡香、吟絮就趕緊向錢媽使眼色,叫錢媽出去。錢媽走了一會兒,玉嬌龍忽然又微微地嘆息,自覺得魯太太把玉佩贈了自己,自己若不出去送她一送,也實在叫母親的面上難堪,於是就又轉身出屋。可是到了廊下一看,那魯太太已然走了。玉嬌龍回到屋中,命吟絮給她摘下來兩把頭,取下花來,她就上床去歇息,心中仍十分煩惱。
晚間,繡香悄悄地告訴她,說:“小姐您別憂慮,我都替您打聽明白了!魯太太今兒來,就為的是拜年,並沒提別的事兒,您別煩惱。我還聽錢媽說,她也向魯宅今天來的媽媽們打聽了,據說是他家少爺現在升了官,有不少人家給提親,大概……不能求到咱們這兒!”
玉嬌龍生氣地說:“誰管他們那些閒事兒呢!以後他們魯家無論是誰來,我決不見!”她雖然這樣說著,但心中頗為安慰,她倒很願意那醜翰林娶個別家的小姐,省得來向自己糾纏。此時遠近的鞭炮聲仍然稠密地響著,瓶中的梅花展著春意,几上的銀燈卻似含愁,想到年華如逝水,自己又添了一歲,玉嬌龍又不禁暗自傷心。
又過了一天,這天便是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往年在新疆過節時,官衙內擺列著許多花燈,玉嬌龍是最為高興的。去年自新疆返京時,她就預備著,正月十五要把京城內各處的花燈盡興地看上幾天,可是沒料到家庭突遭憂患,使她也無這情趣了。倒是玉太太怕女兒煩悶得病重了,所以自己掙扎著病體,要帶女兒去看花燈,在才過午飯時,便已命人出去準備了。她們預定的觀燈地點是在鼓樓前,為的是離著宅子不遠。在彼時北京最繁華的街道共有三處,俗呼為:東單,西單,鼓樓前。今天這三處全有花燈。
此時是晚間八點多鐘,天作深青色,一輪明月掛在天空。但是此時沒人注意天上的月亮,全都聚集著看下面的花燈。大街很長,兩邊都是商號,每個鋪子前都懸著燈,有的是玻璃做的四方形的宮燈,有的是可著壁掛著一副一副的紗燈。無論是玻璃燈還是紗燈,上面全畫著工筆的人物,畫的都是些小說故事,什麼《三國志》、《五才子》、《聊齋》、《封神榜》等等。圖是連環的,從頭到尾地看了,就等於是讀了一部小說。所以在這些燈前,人都擁滿了,一個擠著一個,連風都不透。
馬路上也是車馬喧嚷,那些平常不大出門的官員太太、貴府的小姐,今天都出門觀燈來了。一般的老太婆、旗裝漢裝的少婦們、少女和小孩子們,也個個花枝招展,紅紫斑雜,笑語騰騰,也都在此往來著、擁擠著。一些有錢的少爺們,並在人叢中放花盒、扔爆竹,爆竹咚咚地響著,煙火噴起跟樹一樣高的火花,天際的紅燈兒、綠燈兒,也忽起忽落。並有商號放花盒,花盒裡能變出各色各樣的新奇玩藝兒。所以人是越來越多了,簡直成了一大鍋人粥,一大片人沙,一望無邊的茫茫人海。而那些街頭無賴也大肆活躍,暗中摸索婦女,暗中傷損人的新衣、偷錢,無惡不作。所以囂雜的歡笑聲裡,便不時摻著女人的怒罵聲,呼喚擠失了的孩子之聲,還有起鬨聲,像海潮,像雷雨,聲音大極了,混亂極了。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