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磚頭和水泥搭蓋起來的露天司令臺還有些印象以外,其它的我早已不記得。
“你讀小學的時候,我還在讀幼兒園吧!”魏翔喃喃地說。
他的話讓我發笑。
黃昏的校園裡學生都走光,半個人也沒。操場旁的水泥司令臺上只有跟旗竿光溜溜地立著,沒有其它裝飾。
我看了幾眼自己曾經讀過的小學,懷念夠打算離開的時候,卻見到校舍旁走出兩個熟悉的身影。
“啊,是大哥跟東哥。”我認出了他們。“怎麼東哥還沒回奧地利?都過了那麼久他還在臺灣。”
他們拿著食物坐在司令臺上分食,開心談笑著。
東哥傾身吻了大哥一下,大哥也吻了東哥一下,跟著東哥就突然把大哥壓倒在司令臺上,大哥雖然不斷用力掙扎,依然還是起不來。
“原來東哥這麼厲害居然壓制得住大哥,真是深藏不露看不出來。”我頗為驚訝。
“大哥是心甘情願任東哥這樣做的吧!”魏翔說。
“是嗎?就跟你上次被我壓一樣?”我笑。
魏翔看著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突然翻起一陣紅。
“該走了,不然等一下被豐哥發現就糟糕。”他尷尬地將視線放回前方馬路上,啟用車子迅速離去。
“那就回家吧!”我愉快地點頭。
天色已經有些晚,逛了幾小時的百貨公司,我的肚子也餓起來。
“晚餐想吃什麼?”我問魏翔。
“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他邊轉著方向盤進入巷子,邊回答我。
回到家後魏翔先把流口水的奈奈抱到四樓去睡,跟著再回到客廳。
我洗過手從冰箱拿出些材料炒了炒,沒幾分鐘就把料理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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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著電視的魏翔低下頭來,臉上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麼,不喜歡吃這個?”我問。
“不是……只是你從來沒煮過……”他聲音有些緊,神情變得柔和。
“奈奈每天都跟我們吃飯,端這個出來很奇怪吧!”
“也是。”
“快吃吧,冷掉就不好。”我催促他。
磁碟裡盛著的是被黃澄澄蛋皮包裹住的蛋包飯,蛋包飯上頭有個以紅色蕃茄醬仔細畫出的愛心。
我跟著進廚房去弄自己想吃的水煎包,回頭卻見到他望著那盤蛋包飯,帶著笑意,紅了眼眶。
這些日子重新翻閱草莓的日記和筆記的時候,我發現醫生並沒有說謊。
他一直強調遺忘是重要的,因為過往太沉重,沒有人能夠承受那麼多。
草莓還小,十五歲的她無法理解醫生的作為,才對他從像神祗般尊敬幻滅為如同惡魔的存在。
所有痛苦階段皆是必要且無法避免的。
倘若沒有婉婉和奈奈最初那些年給我家人般的關懷與無私的愛,今天的我就不會是我,融合的不穩定,可能加速新人格的瓦解。
魏翔也還小,對那時的醫生而言他有潛在威脅。同性間的愛太容易因外在的壓力而扭曲驟變,如同抱著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在我們的心都不夠堅強以前,沒人有能耐阻止引信被點燃。
每個人格存在都有其原因,為了發洩、為了反抗、為了愛、為了守候。
醫生遵守他的諾言,致力使我們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我相信他也會信守他的承諾,在我完全準備好的時刻,將一切記憶歸還給我。
無論好的、甚或壞的。
因為在重遇魏翔那個花火燦爛的夜裡,是他讓我想起廟會的情景。
那是我和魏翔的第一次相遇。
《草莓二部曲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