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也不例外。這是他對自己一點小小的放縱,他可以拚命壓下見她的慾望,但這自二十歲起就養成的習慣,他怕是要堅持一生了。
當然,他無怨亦無悔。
“小姐,今晚有點兒冷,你就別彈琴了吧!”春滿縮著肩膀懷抱鳳尾琴跟在袁紫藤身後。
“你要怕冷就回房去。”袁紫藤逕步向涼亭。自一年前被仇段強脅到“睢陽關”後,她本來已經絕望了,卻在那一月的初一,又感受到了屈無常的氣息。雖然他從未現身與她相會,但她肯定他是在的。
她開始彈琴,並不是想引他出面與仇段相爭,只是藉由琴聲向他訴說她的思念。
跟著仇段這一年,她太清楚仇段嚴謹的表相裡藏著怎生酷戾的靈魂。他是個完全以國家為重的男人,任何人事物只要與國家相沖突,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加以毀滅。
他本身無情亦無愛,為什麼會看中她,她至今仍不明白;但他卻對她有一種莫名的執著,他將她視如己物,絕不容許外人覬覦半分,這樣的瘋狂心性是很可怕的。
所以不管多麼想離開仇段去與屈無常相會,她仍然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任性地與屈無常聯絡。
因為不管屈無常的武功再高、再如何地獨霸武林,仇段手握重兵,個人的能力再彈,能跟百萬雄兵對抗嗎?
最終她也只能將相思寄託琴音,隔著遙遠的時空與他訂下來生之約。
“那……小姐,我去給你拿件披風吧!”拿主子沒轍,春滿只好放下琴,快跑回屋內。
袁紫藤端坐在涼亭內,纖纖素指撫上琴身,輕柔而憂傷的樂音隨著夜風飄送到圍牆上那位知心人耳裡。
遠遠地,屈無常濃眉一皺,他雖不解音律,但憑藉著與袁紫藤的相知相惜,仍能隱隱接收到彈琴者悽然的心思。
為何幸福的人兒會彈出如此悲涼的樂音?他不懂。仇段不是很珍視她嗎?
涼亭裡,袁紫藤輕輕閉上雙眼。屈無常的氣息仍在,她不知他藏身於何處,也無心細究,但她可以想像得到他在聆聽她琴音時的表情,必是眉頭微蹙、一臉迷惑。
他是不懂琴的粗人,但他能解心,這世上也只有他能明白她琴裡的真意。
情不自禁,她感傷又舒懷地一笑。人生能得一知己夫復何求?雖然他們緣淺情短,但也該知足了。
樂音輕揚了幾度,變得懷念而難捨。圍牆上的屈無常聽得心酸,腦海裡自然而然浮起她含憂帶媚的甜笑。
接著,她的琴音一轉成感激。謝謝他的情、謝謝他的愛、謝謝他為她所忖出的一切,若有來世,她願與他共續這段未了情。
心緒隨著琴韻流轉的屈無常輕輕地頷了頷首。他懂得,今生無緣沒關係,還有來世呢!他會記著的,黃泉路上絕不喝孟婆湯,他要生生世世記住她的好。
“別了,紫藤。”身形一閃,如來時般,他無聲無息地融入夜色中,一曲將盡,是到了別離的時候。
琴音百轉,又變回低吟淺唱,袁紫藤淚盈於睫,不自禁蠕動櫻唇,一個“屈”字輕輕磨出喉頭。
當!一股突來的外力介入,琴絃登時被繃斷成兩截。
袁紫藤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弄壞了她的琴。“仇公子今天好早。”
仇段默然地將臂上的披風覆在她身上,接著粗魯地拉起她,將她拖回屋內。
袁紫藤沒有反抗地跟著他走,其實反抗也沒用,他是個軟硬不吃,只信自己的男子。
進了臥房,仇段憤怒地踢上房門。“為什麼?你告訴我啊!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才會乖乖認命當我的妻子?”環顧滿屋的綾羅綢緞、金飾銀釵,他用盡了心血討好她,她依然只想著那個不知名的男子。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可以勝過他仇段?他真想找他一決勝負!
“我早說過了,感情一事強求不得,我認識他在先,並且早將一顆心全數交託於他,如今你就算剖開我的胸膛,也挖不到任何東西了!”尤其他還用強硬的手段監禁她,她一生都不會原諒他的。
仇段根恨地瞪著她。“你就故意惹我生氣是不是?”他憐惜她嬌柔纖弱,可她卻絲毫不懂得珍惜他給予的真情。如此可惡的女子,他真想……手臂高高地舉起,停在她頭上。
袁紫藤無懼地閉上眼。她知道他不會動粗,頂多是軟禁,反正她早已失了心,就算身子被他制錮住又有何關係?
仇段用力將她一推。“好,既然你這麼不識抬舉,那我也不必再苦苦守護著你了,我會讓孃親上你府中做個正式的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