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先聲奪人,可是他心裡很清楚,一面旗幟關乎的只是臉面和尊嚴的問題,對皇城下這支兵馬的實力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玄武營沒有輕舉妄動。
憑心而論,羽林營射殺進入廣場的兵馬,那是規矩,所有人都知道,沒有皇帝的允許,騎馬帶刀來到皇城之下,那就是謀反,羽林衛有足夠的權力將之射殺,雖然已經有詔令告知謀逆巨賊齊寧就在皇城之內,此番圍困皇城是為了平定叛賊,但楚國的軍人在內心深處對這座皇城有著天然的敬畏,是以沒有接到直接的命令,誰都不敢向皇城哪怕射出一箭。
“守不住!”本就站在齊寧身邊的赤丹媚貼近齊寧,低聲道:“他們人太多,撐不了多久的。”
齊寧微微頷首,道:“我知道。”
“就算能守住,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赤丹媚輕嘆道:“蕭紹宗不會放過你,只要你不死,他就一定不會撤兵。皇城之內,除了羽林衛,還有宮女太監,加起來有數千之眾,糧食根本撐不下去,而他們在外面不會缺糧,只要圍死皇城,便會不戰而勝。”左右看了看,羽林衛的目光都在廣場上,她湊近齊寧耳邊,低聲道:“羽林衛不會困獸之鬥,山窮水盡之時,他們很可能出賣你。”
赤丹媚行走江湖多年,久經風霜,見多了世態炎涼,在她看來,羽林衛雖然目前還遵從齊寧的號令,可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無糧可食的地步,這些人絕不可能繼續為齊寧陪葬。
齊寧唇邊泛起一抹笑意,道:“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我只是不想讓這裡血流成河。”
赤丹媚一怔,還沒有聽懂齊寧的意思,正要詢問,忽聽得城下號角聲響,烏雲般的兵馬之中,忽然裂開一條道路,隨即從軍陣之中緩緩地出現幾人,都是騎著高頭大馬,當先一人在馬背上頗不顯眼,如同蜷縮在上面一般,在此騎左右,都是一身甲冑的重將,見到左首大將一揮手,從隊伍中立刻衝出十數人來,這些人手中都持著巨大的盾牌,轉眼之間,在眾騎之前用盾牌搭成了一面銅牆鐵壁般的保護盾,隨著幾騎前行,這面盾牌在前方緩緩移動,始終護著那幾騎。
齊寧看在眼中,泛起一絲冷笑。
先前自己先聲奪人,射殺三名騎兵,顯然是讓對方心生忌憚,不敢再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靠近城牆。
齊寧的眼裡極好,其實不用細看,只要看到當先一騎的身形輪廓,他就猜到正是蕭紹宗。
蕭紹宗終究還是出現了。
齊寧記得上一次見到蕭紹宗的時候,蕭紹宗就像秋天樹上的一片葉子,隨時都要凋落,只是齊寧萬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會在今日統帥大軍,兵臨皇城城下。
那個看似廢人般的侏儒,其心機之深手腕之高明,就是齊寧也忍不住有些讚歎。
當日的落魄和眼下的威風,判若兩人,但蕭紹宗最強大之處,就是永遠也不會有人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無論在何時何地,他都能夠保持雲淡風輕的淡定,當日落魄如此,今日威風亦如此。
勒馬停住,蕭紹宗抬頭望向城頭,在甲冑鮮明的羽林衛中要找尋齊寧並不難,當蕭紹宗的目光落在齊寧的身上時,他唇角終於泛起一絲輕笑,對著城頭朗聲道:“齊寧,錦衣齊家的榮耀和前程,都毀在了你的手中,你現在是否後悔?”
蕭紹宗開口一瞬間,齊寧心下一凜,眉頭鎖起來。
許多人都知道,蕭紹宗幼年之時就患有絕症,為此淮南王花費了無數的人力和物力為蕭紹宗求醫,但終究是天命所定,蕭紹宗行將就木,也因此就連隆泰對這位命不久矣的淮南王世子也疏於防備。
齊寧現在當然已經知道,蕭紹宗之前的絕症,很有可能是故作姿態,若說他幼時就開始佯裝患有絕症,那也未免太過,但很可能所謂的絕症早就痊癒,只不過對外故意隱瞞,本就是想讓皇帝對淮南王一系放鬆一些,畢竟淮南王除了蕭紹宗之外並無其他子嗣,這唯一的子嗣患有絕症,淮南王篡位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
無論絕症是真是假,蕭紹宗身體虛弱卻是不爭的事實。
但此刻蕭紹宗聲音響亮,中氣十足,他雖然只是很平靜地說出幾句話,但卻遠比先前那騎兵高聲喊叫讓人聽得更為清晰。
“好深的內力!”赤丹媚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