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府出關提供馬匹的集結地。 。 想看書來
6 領地巡視(3)
魯尼馬前馬後地從不同角度拍下了土司家招搖過市的氣派鏡頭,逐一記錄下藏地除拉薩外的最繁華的景象。約莫一刻的光景,隊伍來到城南的公主橋,等在此處為巡視隊伍提供後勤的“差巴”們也牽著騾子跟隨出發,一路鈴聲盪漾。魯尼一見青灰色的石拱橋就翻身下馬,橋心側面的口銜寶珠的龍頭面向雪門坎的山峰,龍代表康定城飲下第一口順流而下的融雪。魯尼的徠卡牌照相機為“公主橋”留影。
“這下好了,要是這位藍眼睛一路上就這樣瞎折騰,我們不知要走到何時才到宿營地。”絨巴對益西說。老益西無可奈何地咧咧嘴。
“這就是傳說中公元七世紀文成公主進藏時修的橋,對嗎?”魯尼問。
“你在問我嗎?”絨巴看看魯尼,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
“是的,絨巴先生。”魯尼說。
“我只知道這是文成公主過的橋,什麼七世紀八世紀的?”絨巴不知如何回答,他用胳膊肘碰了碰益西涅巴,示意替他回答這個一上路就問這問那的外國人。
“是的,這就是文成公主進藏時修的石拱橋,但文成公主進藏沒有經過我們康區,是從青海入藏的。”這位比雲登土司大一歲的涅巴替絨巴解了圍。
“修得真棒,這橋有多少年的歷史了?”魯尼又問。
“你算算,文成公主是一千年前進藏的,大概有一千多年了。”益西回答。
過橋沒多久,隊伍就開始持續地爬山,蜿蜒崎嶇的山路在折多山東側延伸,騾馬走了近三個小時坑坑窪窪的上坡路開始急促地喘粗氣,絨巴的小腿肚能明顯地感到馬的肚腹急速地擴張和收縮。他回頭看了看隊伍,不知是什麼時候魯尼已牽著馬同差巴一邊步行一邊交談。所有步行的人和馬都氣喘吁吁地大張開嘴,絨巴大聲問魯尼:“喂,你怎麼不騎馬呢?”
“這植被都不長的山,高度一定有四千米,氧氣很稀薄,馬馱著人是很累的,下來走走。”
“什麼植被?氧氣?稀薄?”魯尼說的這些聞所未聞怪頭怪腦的話使絨巴聽起來很是迷糊。依照康巴人的眼光,絨巴判斷:“這位英國人一定不是富人,而是一個差巴,不然他會跟我們一樣騎在馬上的,他一定是一個差巴。”看著這位走得滿頭大汗的英國人,他又想,“瞧瞧他那股高興勁,又不像差巴,你看我們的差巴,一個個土頭灰臉的,臉拉長得就像你借了他的糌粑還了他的口袋似的。”絨巴一路猜測一路聆聽坐騎大聲而急促的鼻息聲。
益西涅巴一路上就咳咳喘喘,他患有咳喘的老毛病,當他咳得厲害的時候就停下馬來,躬著背像要掉下馬似的,令絨巴擔憂。這小老頭的模樣怪可憐的,乾瘦的臉上沒有一點水分,臉上的顴骨高高凸起,一副圓形鏡框的金絲眼鏡不像架在鼻上而是架在顴骨上一樣,顴骨下兩道深深的皺紋,一笑就露出兩排像河灘上衝得亂七八糟的石頭一樣的黑牙齒。只要絨巴每次見到他,就覺得他怪可憐的,老擔心益西這樣越來越瘦小的身軀總有一天會被康定的風颳到天上去。火辣辣高懸的太陽快把這個小老頭曬蔫了一樣,與之相反,小老頭的坐騎卻顯得十分輕鬆,它是馱得最輕的馬。益西最多也不超過九十斤,但他算賬的能力是十個絨巴多傑所不能敵的,他可以一口氣在雲登面前背出所管轄鍋莊、土千戶、土百戶的納稅情況和各種賬務的收入和支出,這一絕活不得不令雲登土司佩服,從他擔任主管賬目的管家十多年以來,他算得上是老爺屈指可數的“活寶貝”。
6 領地巡視(4)
隊伍在雲霧中時隱時現地登上了折多山頂。魯尼站在晴空萬里的山頂,眼前一座座起伏的山巒如大海澎湃時的波浪湧向天邊,天邊的山峰像是被“波浪”推擁著刺向雲端,雲端深處,透出的某種神秘的莊嚴;向西回望,厚厚的雲層罩住康定,魯尼判斷,“腳下一定是地理分界線。”面對巨大的綠色虛空,他的心情豁然開朗,他一路從雲南的大山深谷走來,橫斷山區千峰萬壑中艱難行走留下的記憶,被眼前的豁然曠達拋在腦後,他同藏人們一同高喊:“哦,啦索!哦,啦索!拉甲囉(願善神得勝)!”人們將一摞摞“龍達”(敬神的經文紙片)拋向天空。魯尼學著大家把一條條哈達拴在丫口處的迎風飛舞的系經幡的繩上,這種人為的與自然與神界的歡娛,讓這位胸前掛十字架的白人產生一種異樣的興奮,絕非聖誕節夜晚的狂歡時的興奮,覺得此時自己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推動著,這是他在英倫島不曾有過的感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