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錚這人,府上無紅白二事,我又不待見他,因此便一直沒有來過此處。
如今看來,與我想象的卻不大相同。
我本以為,裴錚府上應是珠光寶氣極盡奢華,畢竟他有一輛那樣千金不換的馬車,可到了地方一看,也不過稀鬆平常,頂多是比別處雅緻一些。
我心裡彆扭著,想見裴錚又怕見到裴錚,便先不讓下人去通報,莫大夫要給我把脈,我收了手淡淡道:“我沒事了。”
莫大夫大概也對我的身份心裡有數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莫大夫,不知裴相得了什麼病?”
“小人匆匆趕來,尚未檢視,仍不知情。”
我哦了一聲,亦步亦趨跟在莫大夫身後朝裴錚的臥室走去。
丞相府只住著裴錚一人,裴笙長住宮中,雖有時過來卻也不經常,因此府中下人不多,看上去顯得空曠。
我到了臥室門口停下,看到窗戶開了條縫隙,便駐足窗外偷看——呸!寡人看哪能叫偷看!叫光明正大地從窗縫裡看!
莫大夫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回瞪了他一眼,他便默默進屋去了。
我是想看看裴錚,但是又不想讓他看到我,所以只能這樣做嘛……
可這一看,我迷惑了。
背對著我站在床前的那人,一身淺色長衫,玉帶束腰,外籠紗衣,黑亮長髮如絲綢垂於肩後,看那身姿修長挺拔,定是裴錚無疑——他不是病了嗎?站在床前做什麼?
莫大夫在床前檢視了一番,對裴錚道:“相爺,小公子的傷勢無大礙,調養幾天即可。”
裴錚聽了這話,似是微微鬆了口氣,聲音也輕鬆了不少。“有勞莫大夫了。春蘿,送大夫。”
候在一邊的侍女應了一聲,便送莫大夫出門了,我急忙往旁邊一躲,忽聽到裴錚嘆著氣朝床上人說:“你這回又是偷溜出來了嗎?”
“如果你們讓我來,我就不用‘偷溜’了!”一個嫩生生的童音帶了三分脆生生的清冷,聽得我小心肝一顫,酥麻酥麻的。那話說得真好,他要讓我看,我也不用偷窺了。
裴錚坐到床前,掖了掖他的被角,柔聲道:“大家都只是擔心你的安全,你一個人小小年紀,走這麼遠的路不怕遇到壞人嗎?”
“再壞能有你壞?”孩子哼了一聲。
裴錚失笑搖頭。“你母親會擔心的。”
“不會,她放心的。我留字條說來帝都找你了,你回信說收到了就成。”
“你這是先斬後奏吶……收到了……”裴錚一聲輕笑,“當自己是信件嗎?你真是太頑皮了。”說著抬起手。
“奸臣,你再捏我的臉我就告訴別人我是你的私生子!”
晴天霹靂!
寡人……寡人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摔杯啊!
不帶這麼玩人的!
至於讓寡人一天失戀兩次嗎!
不對……
裴錚這裡算什麼失戀。頂多是被笙兒和蓮姑誤導了,還讓我真以為裴錚對我有那麼點意思,如今看來都扯淡,這才是事實……
寡人這回真胃疼了……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裴錚都有個私生子了,聽聲音也有八九歲了吧,也就是裴錚二十左右歲時候和人生下的。裴錚是我父君、二爹心目中的好女婿,為了巴結上司,為了仕途發展,自然是要隱瞞下來的。於是無辜的母子被送到了鄉下,裴世美不見他們母子,兒子太想念父親了,於是偷偷來找他,還被人打傷了……
我這心酸的吶……
我捂著心口,一步一步地離開這是非之地,以防裴錚殺人滅口。
我原先,還有點離譜的想法,以為裴錚真的病了,以為裴錚之所以告假,是因為蓮姑跟他說了我喜歡煥卿的事,他心裡難過,所以告病不朝。
你看,事實總是跟我的想法差太遠,以至於我都不敢將事情想象得太美好,免得現實反向發展,悲催得無以復加。
自作多情的結果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寡人這心啊,徹底冷了……
我走到門口時,小路子迎了上來,擠眉弄眼:“陛下,裴相可是犯了相思病?”
“他得花柳病都跟寡人沒關係。”我冷冷說道。
原先怕自己不經意做了什麼對不起裴錚的事,現在看來我與他真的是沒什麼關係了,都是那些閒得發慌的老人亂點鴛鴦譜,害得人家夫妻不得相見,寡人真造孽……
不對,都是母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