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正好看到劉念走過來,衝過他停在他的肩膀,啄著他腦袋說:“笨蛋,笨死了。”
劉念側頭躲了躲。
八哥恨鐵不成鋼,看他往靜室的方向走,告誡道:“這世上無緣無故對人好的,不過兩種。一種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一種是有利可圖。襲明可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人。”說完,一抬頭就看到襲明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八哥渾身一激靈,立刻飛了。
劉念有些尷尬。雖然說壞話的不是他,但也算是參與者。
襲明說:“它說的不錯。我留下你,是看中了你煉器的天賦。”
劉念並不意外,從襲明與他頻繁商討煉製鏡玉的方法開始,他已經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煉製天賦的期待與信任。
襲明道:“但我沒有說謊,如今的靳重焰也不過是個託庇於通天宮的毛小子。”
劉念道:“總有一天,他會如雄鷹展翅,鵬程萬里。”
襲明饒有興味地看著他:“這些話為何不當著他的面說?”
劉念低頭:“有些話,本不必說出來。”
“不說出來,別人又怎麼會知道?”
劉念輕聲道:“也不必知道。”
襲明笑了笑道:“靳重焰心魔已深。”
劉念一怔,抬頭道:“但凡修士,都會遇到心魔。通天宮乃是道修第一大派,自然有辦法幫他去除心魔。”
“若通天宮有這麼大的本事,豈非只要拜入通天宮門下,就能羽化成仙?”
劉念焦急道:“難道靳重焰的心魔……”
襲明道:“他若是過不了這一劫,鵬程萬里就別指望了,只有鎩羽而歸。”
劉念臉色蒼白。
襲明緩緩道:“有心魔的,又何止他一人。你的心魔雖然無礙於你的心性,可是日積月累,一定會成為你道途的攔路虎。”
劉念囁嚅道:“我沒有……”
襲明道:“有或沒有,你心自知。既為你師,我便予你忠告。安心留在不棄谷,潛心修煉,將前塵往事,悉數斬斷!”
劉念一言不發。
襲明轉身就走。
劉念忽道:“靳重焰的心魔真的很嚴重嗎?”
襲明停下腳步:“心病還須心藥醫。如何解開他的心魔,你最清楚。”
他清楚,他的確清楚。
靳重焰對自己的種種,如何不知。
襲明說得不錯,他的心裡何嘗沒有種魔?
奪舍之後,他頻頻告誡自己,兩個人的誤會絕不是一個人的錯,於是,冷靜地抽離自己,這何嘗不是源自於對靳重焰的失望,對過去的否定?當靳重焰在痛苦中掙扎,他冷眼旁觀,除了怕重蹈覆轍之外,何嘗不是對當日種種的怨懟?
他以為他放下,其實,不過是另一種逃避的方式。
靳重焰的一切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怎麼可能真正放下?
興許,他放下的那一日便是魂歸地府,喝下孟婆湯的那一日。
劉念一夜未眠,寫了一張清單和借還計劃出來,恭恭敬敬地遞給襲明。
襲明拿著清單微笑:“你要想我借這些東西?”
劉念道:“並非白借。”他指著那張借還計劃,“清心丸、凝神丹我都煉製得得心應手,每日能煉製一爐。以清心丸與凝神丹的售價扣除材料,每日能賺兩顆中品靈石。光憑這些,五年便能還清欠債。再加上……”他滔滔不絕地說著。
襲明笑而不語,等他說完道:“好。”
劉念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痛快,愣了愣。
襲明道:“除此之外,倉庫裡的書籍你可任意借閱。無需費用,看完還回來便是了。”
劉念怔怔地看著,許久方道:“多謝。”
襲明站起來,走到門口,突然道:“瀝青……”
系在腰際的收魂囊動了下,劉念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一時有些緊張。
襲明道:“他並非煉器之才,更無煉器之心。八哥,我並不視它為徒。唯有你,有煉器之才,又有煉器之心,三個徒弟中唯有你能繼承我的衣缽。”
劉念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恍如做夢。
襲明道:“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是。”
“早日驅除心魔。”心病還須心藥醫。劉念又何嘗不是如此?他說讓劉念斬斷過往,也不過是個說法。若只能說斷就斷,世間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痴男怨女?自己又怎麼可能受困於心之一隅,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