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也不肯妥協。
前所未有的恐懼如暴風雨一般朝方君乾襲來。
無雙這一走,是不會再回來了。以他的個性,必會找一個清淨的地方,不讓任何人打攪。難道,從此真的再不相見?
我不會讓你走!
他望著他的眼,一字一字地說:“我什麼都可以讓,可以忍!除了自己心愛的男人……”
肖傾宇只是默然,淡漠的臉上現出倔強高傲的神情:“你不是天、不是神!縱然是天是神,也無法勉強我做任何事!”
縱然是天是神,也無法勉強你做任何事……
他還是這般剛烈決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更何況方君乾不是天也不是神,只是區區一個人間帝王。
悲痛與不甘佔據了他身體的每一寸,那毀滅性氣息,令人戰慄而瘋狂。
“你只有殺了我,你才能走!”
倏地胸口一陣劇痛!他抬起眼,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肖傾宇黃泉劍握在手中,劍尖扎在方君乾的心口,
殷紅的血染在玄黑描金龍袍上,暈成了一朵血花,說不出的妖異,
冰冷的劍尖一豪一豪刺入方君乾的身體裡,
方君乾沒有動,
肖傾宇也沒有動,
動的只有劍,
握在肖傾宇手裡的黃泉。
方君乾,你不會知道。
那一碗打胎藥雖留下了肖傾宇性命,但筋脈斷毀,氣虛體弱,已為我此生埋下隱疾。
親手喂下母親毒藥讓肖傾宇日夜難安,此後終生氣血難平。
助你逃亡千里相送,那強忍的一口氣,足夠讓我折壽十年。
而今,一柄黃泉,親手殺掉了自己的父親……
肖傾宇心中,其實是有怨的。
是誰刺痛了誰的心,是誰愛恨了千年只換來完整的忘卻。
方君乾輕輕一笑:“上次,傾宇也是傷了我這裡。這次,還是這裡。”
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是他,還是他?
蒼白無力的承諾,肆意悖逆的誓言。
不知融化了誰的思念、誰的殤痛、誰的埋怨。
錯綜了情與仇、愛與恨、恩與怨。
方君乾左手攀住黃泉劍的劍鋒,鋒利的劍刃劃破掌心,鮮豔黏稠的血珠順著左手掌緣滴落!
他看著他,眼神哀絕:逼到這個地步,才看出你心中果真有恨。那又要逼到什麼程度,才能證明你心中有愛!?
不敢與他對視,肖傾宇鬆開了殺氣橫溢的黃泉。
“方君乾,你親手殺了你的父母,而我也親手殺了我的父母——你我從此,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你跟我?
強壓住胸口翻騰的氣血,方君乾只覺一陣好笑。
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流出,他抬頭,聲嘶力竭:“血染江山,傾覆天下,都是為了你呀!”
他淡然的望著他,輕輕地微笑著:“不要把我當作你野心的藉口。”
說完這句話後,肖傾宇垂手至椅側微一施力,便連人帶椅轉過了個角度,也帶過了他此時哀傷的表情。
沒有比這句話,更傷人的了!
方君乾片刻里居然遣不出隻言片語。胸腔裡血氣翻騰,要緊握拳頭才能立住。
甫一張口,那口心血到底沒能忍住,赤淋淋一股,悉數噴上了華貴龍袍。
肖傾宇徒的渾身一顫,十指緊抓扶手,忍得指節發白。
但他終究沒有回頭。或是,不敢回頭。
怕一回頭,自己就會心軟。
就會,捨不得離開這個男人。
無雙公子肖傾宇,從來不是會為一己之私而罔顧天下蒼生的人。
可是,他呢?
你怎麼忍心,單單舍了他?
目送那頂白色軟轎從自己身邊擦過,走下臺階,方君乾竟沒有一絲挽留。
寰宇帝孤獨佇立在九龍白玉階上,傷口血流不止,臉色蒼白虛弱得似乎會隨時倒下。遠遠望去,竟是那般伶仃孤寂。
身後傳來那聲自言自語般的低喃:
“誰能袖手江山傾覆天下只為與你相擁……這是愛是痴,莫非你真的不懂?”
一口腥甜在唇齒打轉,
轎簾後的公子無雙嘴唇動了動,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回答:“我懂。”
傾盡天下…亂世繁華 第七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