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給沈卻準備的折箏院的確是用了心神拾弄出來的。採光好,屋子敞亮。屋裡一干傢俱帶著鄂南特有的小巧精緻,又擺了幾件古物鎮著,精緻外帶著點氣派和底蘊。
真是哪兒哪兒都好,除了離正院遠。
蘇媽媽和紅纓忙前忙後,將沈卻安頓好了才走。她們兩個呀,前者是沈卻的母親何氏身邊的,後者是老夫人身邊的。
蘇媽媽回了何氏的屋子,給何氏問安。
何氏倚在床上,臉色十分不好。何氏雖上了些年紀,仍舊是風韻猶存。閨中的時候定是個地道的美人。她眸子很黑,眼神掃過的時候透著一股精光。可是偶爾望著某一處失神的時候,眼中還是會流露出疲憊之態。
“夫人,三姑娘那邊都安頓好了。”蘇媽媽稟道。
“嗯——”何氏長長地應了一聲,半天也沒有再說話。
可蘇媽媽沒有離開,仍舊垂首站著。伺候了何氏大半輩子,她知道何氏會問的。
“大少爺快回府了吧。”何氏沒有問沈卻,而是問起了府裡的大少爺沈休,沈休和沈卻都是她的孩子,而且是龍鳳胎。
雖然不懂何氏為何這個時候問起沈休,蘇媽媽還是照實回答:“回夫人,大少爺再過五日就回府了。”
沈家的幾位少爺都送到書院裡去了。他們平時住在書院裡,每隔十日回家小住三日。
何氏點了點頭,又問:“她和大少爺長得像嗎?”
蘇媽媽這就懂了何氏問大少爺的意思,便說:“回夫人,三姑娘與大少爺畢竟是雙生子。是極像的,可是氣質倒是大不相同。”
“哦?”何氏有些好奇。
“三姑娘畢竟是女兒身,帶著絲柔美,而且身上帶著一種清冷的氣質。而大少爺,則是眉宇之間……英氣十足,並不大一樣。”
蘇媽媽尋摸了半天,用了“英氣”這個詞兒。然而實際上,作為沈家長房嫡長子的沈休,那就是個囂張跋扈的二世祖!
何氏何嘗不懂蘇媽媽撿了好聽的詞兒,她那個兒子什麼德行她比誰都清楚。
何氏沉吟了一下,又問:“那丫頭……可有不高興?”
“沒有,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性子的緣故,依老奴看三姑娘倒是個不計較的性子。是個好相處的。”蘇媽媽看了一眼何氏緊皺的眉頭,繼續說:“夫人這麼關心卻姐兒,不妨去瞧瞧她。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老奴知道這些年,夫人一直想著她。”
“你不懂啊……”何氏搖搖頭,長長嘆息了一聲。“誰知道是真的不計較,還是心思太深。”
“罷了,”何氏擺擺手,“歇著吧,明兒就見著了。不急於這一時。”
沈卻繞到梳妝檯前,直接將短衣脫了,只穿著抹胸的素色裡裙,軟綿綿地趴在梳妝檯上。
熱,真熱。
小丫頭囡雪將溼帕子擰乾,然後展開,鋪在沈卻的背上。絲絲涼意一點點滲進面板,還有淡淡的藥味兒。
囡雪坐在一旁,瞪著個眼睛,嘟著個嘴。
沈卻頓時覺得好笑。
“姑娘你怎麼還能笑呢!他們沈家簡直是欺負人!哪兒有這樣迎接自家小姐的?咱們千里迢迢趕回來,一進沈府,居然把轎子停在側門!什麼叫有外賓在怕衝撞了?偌大的沈府居然連軟轎都沒有嗎?坐在軟轎裡,抬進後院怎麼就衝撞了?再說了,居然連夫人的面兒都沒見到,就算是忙著招待外賓,哪怕是抽出芝麻點的功夫望一眼也像個樣子。卻讓大姑娘來接待您!大姑娘要是您嫡親的姐姐也就罷了!可她就是個庶姐啊!您再想想晚膳時候大姑娘和四姑娘說的話,誠心給您添堵嗎不是!還有二姑娘飯桌上摔筷子,咱們肅北農家的閨女也幹不出這個事兒!五姑娘也皺著個眉,瞧著您像看仇人似的!這麼個破地方咱們回來幹啥啊?不如留在肅北逍遙快活!”
囡雪倒豆子一樣一口氣說完,氣得漲紅了臉。
囡雪今年和沈卻同歲,她娘是沈卻的乳孃。在肅北的時候規矩沒那麼多,沈卻和囡雪除了主僕,更多的是相依為命的玩伴兒。
沈卻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囡雪氣鼓鼓的腮幫子。
她的手指纖細白嫩,然而手背上卻有陳年的燒傷。外衫脫了也就瞧見了。那疤痕有半個手背大,顏色已經很淡了,可是仍舊可以看出當年的燒傷有多厲害。
“是咱們沈家。”沈卻糾正囡雪的說法,“以後也不許再說大姑娘是庶出的話了,她早就記在了母親的名下,名義上算是嫡姐了。”
囡雪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