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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黛藍的印花,圓周的邊緣均勻的蛋黃色,這真是本地包裝出來的月亮,安靜,淳樸,恬靜,色澤。又像一個藏族婦女的臉龐被霓虹燈照亮,拍攝成相片,掛到天空。它慢慢地升高了,開始微笑,笑容擴散,一道道柔和的光線嘩嘩而來,照亮了東面天空的一半,好像天空開了個巨大的視窗,引來外部世界的奇異光輝。把四周山峰上的樹梢染黃,大部分的草樹變色了,黝黑,淺黑,墨綠,淺黃。這一過程應該有清越的遙遠的女高音伴隨,但是沒有,一點聲音都沒有,迅速發生變化。大山裡的黑暗迅速消退,回到地縫裡去,散到空靈裡去,所有的樹呀,草呀,水呀,昆蟲呀,鳥獸呀,懸崖呀,都在向月亮微笑,迎接它。東面天空的星辰讓位給月亮了,收斂光芒,頭頂的星辰興奮閃爍。它臉色明朗,升得越來越高了,更亮了,譁!譁!嘩嘩譁!放射出千萬道銀色淺黃的光,把世界照成了半個白晝。他們的心情更興奮了,心花怒放,擁抱著忘記了鬆手,眼光想衝破迷茫的遠方,——彷彿青春時代幻想的那種自由光明快要來到了,想吶喊,——彷彿青春時代沒有盡情高聲吟誦過詩歌。他們內心充裕,沒有打破月夜的寧靜,沒有吶喊,一對雙胞胎鳥兒還沒有出殼,緊緊擁抱,注視東方。四面山上的樹木披上一層白霜,點黃色再覆蓋上,一些樹冠變成綠銅色,更加葳蕤、水溼、幽靜。唧——嘎!唧——嘎!呱呱!呱呱!啾——!啾——!禽鳥的鳴叫響亮極了!聲波反射到明暗的峭壁,脆生生被擋在峽谷裡迴旋。東面的山谷裡一層霧靄,不過很快被月亮拉起來了,消散到夜空中。他們腳下沒有月光,草色幽暗,很快,隨著月亮的升高,這一塊草灘上兩條銀色的帶子飄動,在月光下斑駁閃光,溪流喜悅地發出樂音。它們喜歡在月色裡,悄悄地,小聲嘰咕地,從一處鑽入另一處。凡是生物都有相似性,水裡隱藏著生物的密碼,當然水是生物,它跟一群鴿子一樣,輕巧優美地做自己的事。

張雪烽拉著她的手,在草地上跑著,笑著,好像不在夜晚的山野裡,而是在春雨過後的湖畔追逐打鬧。

“快跑!快跑呀!”他們喊。

他們進入一道峽谷,身體隱沒了。這道東西走向的峽谷,被月光照亮了中間切開的一半。小道的半個路面被照亮,半個路面與陰坡大團大團的朦朧又清晰的樹木一起,處在月色的陰影裡。北峰陽坡上的一處忽然沒有樹木,雜花簇擁,月光照徹了:山坡上淺白色的馬蓮花變為淺淡的粉色,又閃爍著輕盈的漂白;山茱萸暗紅色,潛藏沉浸,貴婦人一般;幾叢芍藥高得很,花枝超出了許多,本來的粉紅色上蓋了月色變成淺黃;還有一種很紅的花,也許以後要成為深紅,現在暫時成了咖啡色。花叢輕輕嘩啦響,琴絃被飛蟲碰撞了的那種低音,兩個枝條搖擺,一隻鳥兒飛出,唧——啾!唧——啾!可能飛到了雲端裡,高興極了,再落到旁邊的樹叢裡。一陣陣混雜的香味進入鼻孔,摻雜了松脂味、泥土味、青草味,還有溼熱的地氣,幾乎使人迷醉。幸虧天宮裡下著清涼之氣,把這一切氣味緩緩壓下去,壓下去,它們就只能在地面濃濃地瀰漫。整個花叢水粉畫一般,溼,實,嫩,鬱,暗,既像古人的國畫,又像西方二百年前的油畫,——月色下如此,——在陽光下應該有更多的變色和奇異。她站住了,左手撫著他的後腰,右手指著那山坡說:“多麼奇異呀!”張雪烽更抱緊了她,她的腰身極其柔滑!手掌從腰肢幾次滑落,懷疑這個區域的磁場,動情地說:“是呀!我夢想不到會看見這樣的畫面!對不起!我不該問你為什麼冒險?”她沒有應答,忘記了他,早已進去自己的想象裡。他忽然發現自己又俗氣了,盼望剛才的道歉她沒有聽到。然後也跟著她痴痴地看著,遐想著,好像那是睡夢裡的一片彩雲,不是陽光下的真的雲彩。他的右手撫著她的肩,左手插在腰間,望著恍惚的色彩。

14祁連月色(10)

他們走出峽谷,登上了一個山岡。很圓的一個山岡,彷彿是誰把它的頂部和曲面磨平了,然後整平,滋潤,細嫩的青草密佈,鋪著厚厚的地毯。山峰退後,巨石遠去,月空廣大,視野開闊。

她在曲面的頂上款款走路,很高興,說:

“這山很象我外婆家的山。”

張雪烽湊上去趕忙說話:

“你外婆家在哪裡?你小時候一定經常上山,很熟悉了,是嗎?”

誰知她淡淡一笑回答張雪烽,只顧說自己的童年:

“隨便你猜去吧!我外婆家的山很矮,很圓,長滿了草坪。小時候,我每逢假期就到外婆家,和農村的幾個女孩子到山坡上嬉戲,好幾年了,我從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