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狂。所以,永遠不要說自盡的話,而是,把刀對著想害你的人,揮出去。告訴他,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遲衡將刀放在腰際,比劃了一下,“這是我令人從西域打製的一把圓月刀,適合貼身攜帶。我教給你一招懷雲攬月,專門對付想接近你的人。”
說罷,遲衡將刀放在胸口,斜下方猛然一揮,寒光一閃,床幔斷成兩截,一截飄悠悠落入床下。
駱驚寒驚愕地看著。
遲衡笑著將刀放在駱驚寒的手中,鼓勵地一握拳:“像我那樣,用盡全力一揮。”
駱驚寒一揮,卻是劃破虛空。遲衡耐心地教他如何將刀隱匿於腰際,如何猛然抽出,揮下。駱驚寒玩耍一般,隨意比劃著。遲衡立刻糾正他的姿勢,務必使每一個姿勢都絕對強勁有力,刀鋒迫人。駱驚寒將被子都挑破了,揮著揮著,胳膊都有脫臼的感覺,一覺醒來跟斷了一樣。
遲衡卻不心疼他,依舊讓他重複著單調的動作。
每天早晨,每天晚上,不厭其煩地重複。
直到有一天,駱驚寒猛然一抽刀,寒光過處,一根鐵斷了,遲衡驚訝地張開嘴,好半天欣慰地笑了:“驚寒,就是這樣,你只需要這一個動作,這輩子都不用怕誰了。”
有刀,就會覺得安全嗎?
駱驚寒軟軟地依偎在遲衡的懷裡,心想,有遲衡在,自己還會怕誰呢?所謂的怕,本就是根植於心的,少年所怕的東西,會延續很長時間,一把刀,破得了年少時的畏懼嗎?駱驚寒一翻身,壓住了遲衡:“我以前一緊張,就覺著頭疼,如果再一直想一直想,就會出現短暫的昏迷,身體驟然變冷,再嚴重就是失心瘋。但跟你之後,我就不怕了,因為你讓我覺得無所畏懼。”
遲衡攬住他的腰:“就算沒有我,也還有紀副使,還有岑破荊,還有石韋。”
“不一樣的,遲衡只有一個。”
遲衡搖頭笑說:“我恨當初太心疼你太寵你,捨不得讓你的手起一點點繭子,結果現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我又不幹苦力。”
遲衡望著被斬得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窗幔:“不要怕,怕的時候就想你手裡有刀;不要緊張,天塌不下來,只要天不塌,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再不濟,就是把所有的事情往腦後一扔,卸甲歸田,當個逍遙端寧侯,還有什麼可緊張可憂懼的呢?天底下,除了盡孝,沒有一定要承擔的責任!”
駱驚寒把遲衡的腰一抱:“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為了你,我可以殺人!”
因為遲衡的叮囑,駱驚寒的刀法練習從未停止,一開始是好玩,後來是遲衡的脅迫,後來成為一種習慣,再後來,駱驚寒喜歡在月下擦拭彎刀,回憶著過往的甜蜜,回憶著遲衡從背後擁攬上來握住了他的手,教他手腕微微朝下,刀鋒微微上挑,教他如何用力,如何揮出……駱驚寒想,自己不會怕了,因為有遲衡的刀在啊。
多年後的一天,當駱驚寒迎風而行,忽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際的刀。
心跳加劇。
刀出鞘,刀何時出鞘,此時不出鞘更待何時呢?駱驚寒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邁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走來,而後停佇。
不是想象中的狠毒,不是想象中的野蠻。
駱無愚僅僅是微微一點頭:“驚寒,好久不見。”
駱驚寒頭微仰,陽光漏下來,兄長變得滄桑的臉龐竟然與記憶中父親的臉龐驚人的相似;曾經的恐懼,因此竟然生出了一絲微妙的親切。時光,暗換了容顏,暗換了心情。所有的令人不安的陰霾,變成了無法描述的渾沌。駱驚寒撫摸著刀鞘,驀的泫然,曾執著於心頭的畏懼,就這麼冰封瓦解。
駱驚寒輕挽衣袖,淡然地說:“不知你來到京城,是為何事?”
“駱家只剩下你與我,我來敘敘兄弟之情。多年不見,你跟以前,變得完全不一樣了。”駱無愚凝望著駱驚寒的眸子,“若不介意的話,我想上你府裡喝一杯茶。”
風雪瀰漫,駱驚寒與駱無愚並肩而行。
背後是一長串足跡,伴著沙沙的鹿靴踩落雪的聲音,駱驚寒口裡撥出了白氣,像霧氣一樣,寒氣沁入肺裡,而後吐出。風雪中的駱府覆上了一層白色,分明就是壘州城裡曾經的端寧侯府,別無二致。
雪中,亭內,駱無愚轉頭道:“驚寒,你能喝酒嗎?”
這種天氣,久別重逢,恍然如夢。若是有一壺熱酒暖在手心,自然是再合適不過。這一世是兄弟,下一世或許就是陌路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