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好?我有個朋友醫術不錯,過兩天就到了,讓他給你把把脈。”遲衡端茶遞給紀策,“三軍都發了,你對我的將士派遣有什麼建議?”
“發都發了才讓我建議?”
遲衡笑:“前兩日我得能找到你才行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本來期望你能引著岑破荊的,這樣他和容越就能分為兩支了,不過,怕你沒那個心思。”
紀策嘆了一口氣:“的確沒了征戰南北的心思。”
“那就和我待著把定軍縣弄好。”作為乾元軍的基地當然也是重中之重,諸多內務令遲衡捉襟見肘,以及馬上就入冬了,前方越是攻無不克,後方越是覺得空虛。他會調兵遣將,但對各種雜務還是很不耐煩。
“我把將軍府搗鼓搗鼓就行了。”
正說著,就有一群人扛著鐵鍬鋤頭樹苗進來了,說是給將軍府動動土栽栽樹,紀策一躍而起,跟在背後指點。遲衡看他忙得不亦樂乎,也很欣慰。這個偏堂原是舊主的一個寵妾的院子,所以花木極多,院子一個偏角全是丈餘的樹,冬天也沒葉子,枝椏舒展。
見遲衡鎖眉,花匠道:“這院子原叫桃花院,這些全是桃樹,一到春天開得旺。”
“全砍了!”
花匠一驚道:“這是很少見很少見的胭脂桃,非常名貴豪奪新夫很威猛。”
“砍了!府裡不能有桃花!”
見遲衡面色肅穆,花匠連忙令人立刻把所有桃樹挖走,而後小心地說:“我這裡帶來了臘梅、蘇鐵、山茶、薔薇、芭蕉,紫藤、紅葉李、白玉蘭、石榴樹、雪松、柏樹、柑橘、唐菖蒲……不知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聽紀副使的就行了!”
一旁的紀策浮起淡淡的笑:“可我最愛桃花……罷罷罷,跟你玩笑的看你那臉色。這將軍府交給我便是了,保管收拾得雅緻宜人,每個院子都別給糟蹋了。”
“你高興就好!”
遲衡的事多得不像話,不帶兵打戰,但事事都與打戰緊密相關。
紀策將整個將軍府倒騰了個翻天覆地。總共就那十餘個人,只能說是折騰,說不上大興土木。遲衡見時,有時他在令人挖池子,有時令人堆假山,有時兀自在那裡題牌匾,紀策自己的院子叫“雲隱居”,順便把岑破荊容越霍斥等人的獨院都題上字了。
遲衡好奇地問:“為何石韋將軍的院子沒有?”
“石韋自己會題。”
每到夕陽斜落,遲衡就會跑去雲隱居,經過收拾之後的院子確實賞心悅目,幽靜清朗、疏密有致,雖然院中沒有綠色,薄雪飄落在石上,別是一番韻致。遲衡問詢軍務的時間越來越長,紀策漸漸的也將心思傾過來。
遇上某些內務時,遲衡就讓人直接送到雲隱居去了。
時至十月下旬,捷報頻傳,濘州全部被攻破,甚至連偏居一隅的靈城都被石韋一舉攻下了。比想象中快了很多,遲衡很高興地跑去告訴紀策,而後道:“十一月天太寒了不宜再戰,讓他們先就地駐軍吧!”
紀策凝思:“其他人罷了,容越或岑破荊得回來一個,兩人呆那裡浪費。”
“容越回來吧?”
“岑破荊神勇有餘,智謀略差,他手底下沒有得力的人手。”紀策思索了一下,“可惜溫雲白歸了段敵……元州也該有點兒動靜了吧,池亦悔他們一回就沒動靜了?”
“十月,西南王大舉進攻元州。”
紀策笑了:“難怪你這麼不急不躁,就讓他們先耗著。段敵這次如果抵抗不了西南王,咱們就能輕易拿下了。”
“段敵頂多撐到明年三月。”
紀策莞爾:“讓他們打著去吧,我們可以放肆地去和鄭奕搶地盤了。夷州呢?梁千烈怎麼樣了?我猜還是和封振蒼勢均力敵吧,封振蒼不錯,當年這麼多城池,顏鸞為什麼選擇從夷州開始而不是曙州,就是因為封振蒼很頑強,我們只能選擇外強中乾的夷州下手。”
遲衡沉默了。
紀策嘆了一口氣,徑直上前捏了捏他的臉:“又是這麼一副樣子,死者已矣我們能怎麼樣,百年之後,都是一抔黃土,遲早都會見上的!”
遲衡目光望向高牆之外。
最痛苦最難熬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他曾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來遺忘,但一年之後他卻因為要說服不同的人而一次一次將傷口揭開,從壘州跑到炻州,從炻州跑去苦茲郡,又跑到元州,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鮮血淋漓傷入骨髓。終於,塵埃漸落,他要將那個名字重新埋葬,封起,永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