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餓了好幾天了,我一著急,怕兔子被搶去,沒看清是小孩,就……我出手沒個輕重的,但真沒想打他。”
鍾序抹了一把臉,氣呼呼的說:“明明是他們不對,砸就砸了怎麼的,誰叫他們亂搶東西。”
遲衡還是惦記。
“天這麼黑了,要不放心明天你再去看看。”
想想也是,遲衡移開火堆,和鍾序兩人肩並肩躺著,遠遠的,古壎嗚嗚的聲音傳來,又悲傷又蒼涼。兩人仰望蒼穹,淡月疏星,天高地遠,有一顆星星光芒灼灼,比那月亮還耀目。鍾序指著那星星說:“沒遇見你那會兒,我跟一群逃難的人呆過,有個老神仙掐卦掐得可準了,他說,有星從東南出,異人入世,可一統天下了。就是這顆星吧,我都沒見過這麼亮的。”
“異人?”
“就是有帝王命的人。等我腿好了,咱們也去投奔一個靠譜的,說不定能時來運轉呢。”鍾序怕冷,摟著遲衡的腰,親熱地抱著他取暖。
遲衡興趣缺缺:“又不是沒投過。一會兒這個王,一會兒這個軍,都把自己說得好破天,最後還不是亂糟糟的見到東西就搶,見到人就砸。我都死裡逃生好幾次了,你身上穿的這件衣服,還是我去年秋天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呢。”
“所以說,咱們得看好,誰是能一統天下的,別胡打了一場,還成了亂軍。”
帝王頭上又沒刻字,遲衡敷衍地點頭。
遲衡先是在野地裡被冷了半天,又在河裡凍了好大一會兒,被連續激了好幾下,很快就渾身發冷,頭腦發熱,雙腿發虛,全身就跟在冰和火裡輪流煎熬一樣,嘴裡開始胡言亂語。
鍾序給驚醒了,也不管腿傷還沒好全就起來熬熱水,灌給他喝,反反覆覆倒騰了一晚上。
第二天,月亮還沒下去太陽就出來了,天邊雲霞綺麗,陽光晴好。
遲衡睜開眼,晴明一片,渾身是勁。
鍾序都快累癱了:“早知道你什麼事沒有,昨天晚上全白折騰了,我這個腿呀……”一邊說一邊抱著那腿假模假樣的哭,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他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又機靈,總把遲衡騙得團團轉。
遲衡信以為真,哭笑不得:“以後你就別管我了,別管多重的病,過一個晚上就什麼事都沒有。”
“真的?扔你冰窖裡試試?”
遲衡給鍾序上了草藥,又把他挪到河邊一個隱蔽的:“你給咱釣幾條魚,等咱換了地方,以後全得靠它們活了。”
鍾序拍了拍腿:“去吧,我這腿早沒事了。”
遲衡跑去昨晚遇上“打劫”的地方,一絲風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他不甘心地圍著河找個好幾圈,真的消失得一乾二淨。想想那個男人也不像壞人,可能是餓瘋了才搶自己東西的,能上哪裡去呢?
河東邊有人家,許是抱著孩子醫治去了,遲衡又往河東找去。
忐忑不安,一直走到一條官道上。官道荒涼,道旁只有野草青青,比人頭都高。走了一會兒,他聽見一陣簌簌的聲音。不會是兔子吧?遲衡又驚又喜,趕緊抓緊了破叉子,循著聲音就往草裡鑽。
他腳步又輕又快,那聲音越來越響。
唰的一聲,草豁然斜了,遲衡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一尊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一頭壯實的野豬,一雙綠乎乎的眼睛盯著遲衡。
要命!
遲衡拔腿就跑,那野豬受了驚,怒氣衝衝追了過來。見跑不及,遲衡拿起岔子往野豬豬頭上猛然一叉,咔嚓一聲,叉子結結實實地斷成兩半,野豬半點事都沒有。這可把它更激怒了,野豬氣呼呼地拱了上來,四條腿跑得比馬都快。
遲衡一邊大喊救命一邊沿著官道跑。
就在這時一串篤篤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
遲衡更喊得撕心裂肺了,兩條腿跑得比兔子都快,那野豬也攆得緊。
像聽見遲衡的呼喊,那馬蹄聲更急了。恰似紅雲從天際滾過,官道彎處一匹白馬飛馳而來,只見馬上的人翻馬而下,抽出弓箭,唰唰唰連發三隻。那賓士的野豬中箭後還跑了十幾步,訇然倒下。
遲衡驚魂未定,跌倒在道上只剩下喘氣的份了,腿抖得像篩子一樣。
好半天,他才抬起頭看救命的人:一襲紅裘衣,豔麗堪比青山晚霞。二十歲模樣,容顏比那紅衣還耀目,俊美超群,唇邊一縷笑蕩人魂魄。只見他繞著野豬轉了一圈,恰如行雲流水般瀟灑,遲衡看呆了。
紅衣人轉向遲衡:“嚇傻了,還能站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