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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部分

住胸口,幾乎是覆在桌子上,旁邊的辛闕焦急萬分,口裡迭聲喊著大哥,不知所措。

遲衡抬起頭:“辛闕,你先出去。”

看完信報紀策的臉色也白了。

“怎麼會這樣?”

就在兩天前,埋在鄭奕軍的所有暗探全軍覆沒,所有的,所有,全部被殺,其中,包括即刻啟程要返回昭錦城的白木蓮。而這一場斬草除根之計,是鄭奕一手主導操縱的,他洞察了暗探們所有的蹤跡和特質,而後循跡探源,連根拔起。這封信報是暗探首領寫的,筆跡倉促,紙上帶著血,血中,遲衡看見了三個熟悉的字:宇長纓。——驛兵說,寫這封信的暗探首領,也死了。

遲衡把雙手撐在桌面上咬牙切齒說:“紀副使……”

紀策將他扶住。

遲衡的眼睛佈滿了紅血絲:“紀副使,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害死了她!”

毀滅的,可以重來。

但已死去的人,鮮活活的人,卻永遠的死了——在刀尖上走過的暗探們,都慘死在異鄉,而尤為可悲的是,致使令他們死去的,正是他們為之效命的自己。遲衡知道,若不是有人熟悉的掌握著暗探們的行跡,鄭奕怎麼可能一網打盡——在宇長纓回到鄭奕軍的日子裡,他到底做了多少事?宇長纓,即使現在在千里之外的昭錦牢獄,依然用他無形的毒針將一個個鮮活的人殺死了。

遲衡久久地覆在案子上,一動不動,心口翻過一陣一陣疼痛。

那時,倚靠過來的辛憐被自己惶惶惑惑地推開。

而後,她輾轉塵世裡。

她本來是好好的將領之妾,被暗探找到,被說動了,當了乾元軍的暗探,源源不斷將暗報傳過來。正是她的信報,讓安州在鄭奕軍的狂亂攻擊中,依然能屹立不倒。衡曾以為,時至今日,自己終於實踐最初的願望。他甚至將每一個將領都看過,探問過,心想那麼多人總有一個可以讓她倚靠,總有一個,可以給她安寧靜好的生活。

但是,越卑賤的願望,越殘冷的辜負。

終究在只差一步時,零落成泥。遲衡許諾的榮華富貴、一世無憂全部化作了泡沫,白木蓮——辛憐,本已尋得了安身之所,隨著這一場血腥的爭奪,香消玉殞。

夜漸漸來臨,沒有一絲月色的夜。遲衡緩緩地起身,看樹上掛的紅燈籠,紅燈籠極精緻,上面畫的是鬧春圖,圖上小孩天真無邪,戲著耍著。亂世,人命本賤,今天笑著,明天就變作了馬蹄下的血肉一團,無辜的百姓戰戰兢兢地卑賤過活。

過年了,連昭錦城的天牢都掛了紅燈籠。

今日,是除夕。

除夕,除夕,除掉所有不堪的往昔。

昭錦的天牢,不是潮溼,陰暗,而是處處乾乾淨淨,除去那冰冷的鋼鐵牢籠,與尋常人家無異。頭一次見大將軍來,獄吏長與獄吏們又驚訝又惶恐鞍前馬後地跟著。

宇長纓在最裡頭的牢間。

牢獄堅不可摧,所以宇長纓手上和腳上都沒有鐐銬,他靜靜地斜臥在床上,聽見聲音也不動。

獄吏長舉來精良的枷鎖。

遲衡一揮手。

一句話都沒說,獄吏們紛紛退下,迅疾,如訓練有素計程車兵。

遲衡望著眼前的人。

他的眼前閃過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沒有見過的、只有名字的、甚至連名字也不知道只有一個代號的,這些暗探在自己大宴天下時化作了一個個亡魂——在自己最高興的時候,這些無名的人用屍骨為自己墊起了走上高臺的階。

眼前的人,是罪魁禍首。

宇長纓還是宇長纓,一襲素色衣服,唯有眉心一點,紅如砂。他挑起長眉,幾分高傲,幾分慵懶,聲音像冰稜一樣:“大將軍,別來無恙。”

遲衡冷冷的站著。

他有一千種方法把宇長纓虐殺:活活掐死,亂拳打死,亂鞭鞭殺,五馬分屍……一千種,一萬種,一萬萬種,每一種都足以讓宇長纓死得徹徹底底化作灰塵。

他以為自己會像以前那麼暴怒著把宇長纓活活踹斷骨頭。

但他沒有動。

眼前這個人就像一個傷口,原以為只是傷了皮,撥開皮發現傷了一大片肉;去掉腐肉,發現骨頭都黑了;剃掉骨頭,發現……只能颳去這滲入骨髓的毒,否則,也許有一天骨架都腐朽了,才幡然醒悟悔之已晚。

讓他死吧。

讓所有寵溺寵出來的錯畫一個休止,死了,就不再恨了,低下頭,甘心情願地把所有黑了的骨頭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