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息的修為已經達到金丹中期了，以柳暗如今的築基中期簡直就是以卵擊石。但別忘了，有柳雲止在為他掠陣。

只要寧息不蠢便不會對柳暗下死手，即使寧息深恨柳雲止將他作為磨刀石訓練柳暗，但他絕對不敢傷了柳暗。這段時間看著柳暗飛快的進步著，寧息眼裡滿是忌憚。

柳暗若是半途夭折便罷了，若是成長起來，恐怕未來的天下無人可擋。

揮袖擋住一道劍芒，寧息神色微暗。

未來是什麼樣他也料不準了，他現在的性命都朝不保夕，談何未來呢。

若他再有骨氣些，被柳雲止折辱時直接自盡也是可以。但他不甘心，憑什麼什麼好事都癱在柳雲止頭上。師父的寵愛，同門的敬愛，強大的天賦，美貌的妻子，聰慧的兒子……

柳雲止這一生太過順遂，順遂的讓人嫉妒。

忽然，尖銳的疼痛傳入腦中，寧息低頭一看，胳膊上一道傷口正緩緩的滲著鮮血。他看向面前的孩子，眼裡漫上了一層豔羨。

有著堪比柳雲止的強大天賦，再加上與舞如是比肩的果決心性，這個孩子未來的成就定然更高。為何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了柳雲止一家呢。

寧息身形微微一晃，迅速的朝著遠方飛去。

他不能認輸，只要有機會，他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翻身的機會，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了。

死了就沒有人記得你，這個世界關於你的痕跡慢慢的消失，對你的記憶慢慢的變淡，然後……沒人知道你曾經來過這個世界，沒人知道你曾經也努力掙扎、辛苦的想要活得更好。

看著寧息的身影如閃電般的掠向遠方，柳暗皺了皺鼻子，說：“父親，他一次次這麼逃不嫌累嗎？”

柳雲止憑空冒出，神色複雜的問：“那你一次次追累嗎？”

柳暗搖頭，神色冷漠的說：“我為孃親復仇，不累。”

柳雲止笑了笑，語氣柔和的說：“他為了活下去，也不累。”

他牽著柳暗繼續朝前追去，邊走邊說：“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種如是因，得如是果。他只是在償還代價罷了。”

柳暗腳步一頓，歪歪腦袋懵懂的問：“那麼父親，我是不是也會有一天要像寧息一樣來償還因果？”

柳雲止垂眸思索了片刻，說：“你怎麼知道，你現在不是在償還因果呢？”

柳暗似懂非懂的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看著柳暗放下心神朝著遠方跑去，柳雲止神色複雜到了極致，黑白分明的眼底波紋激盪，彷彿一顆石頭扔在了天山頂上的醴泉中。

智近乎妖，心性強大。這孩子若是生於凡塵，他恐怕還擔心這孩子早逝，畢竟慧極必傷，過慧易夭。但現在他卻無比慶幸，慶幸這個孩子已經踏入了仙途，有強大的心性和實力支撐。

但未來也馬虎不得，天妒英才這句話可不是簡單說說的。

兩人腳步不停的朝著寧息追去，一逃一追，他們來到了一個偏僻的荒村中，村子內只有七八戶人家，蕭索的厲害，但有一處吸引了柳雲止。

柳雲止帶著柳暗來到荒坡上的一處孤墳前，看著孤墳前的碑文，柳暗一字一頓的唸叨：“愛妻沈氏青夢，父親，你認識這個人嗎？”

柳雲止淡淡的瞥了眼孤墳，語氣平靜中帶著漫不經心的說：“認識，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

對於沈青夢，柳雲止完全不想再提。

柳暗點點頭，朝著四周看了看，說：“父親知道寧息藏在這裡哪出嗎？”

柳雲止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自己找找看。”

直到兩人離開後，寧息狼狽的身形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看著這座孤墳，他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上前一步，白皙的手摩擦著墓碑，神色晦暗的說：“青夢，我們許久未見了。”

你看，死了後真就一無所有了。在熟悉的人眼裡，你也成了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也許再過數年後，你便成了陌路人。

時光流逝，滄海桑田。當這座孤墳消失，便什麼痕跡也沒有了。人啊，就是這麼可悲。死死的抓住那麼一星半點的存在感，想要讓自己被所有人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他捂住嘴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潮，鮮紅的血跡從手指間流出。

他抬頭看著頭頂的太陽，自嘲的一笑。這世間，除了日落月升，還有什麼是不變的。死了一個你，再死一個我，也不會影響什麼。

寧息弓著腰撕心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