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離華想要反駁卻又不知從何駁起。
“難道我說的都沒有道理?難道只有你所說所想才是正確的?”韓樸沉鬱的眸子中有雪亮的鋒芒,“人貴自知,可你連半分也不知。可憐你白活了這麼多年卻從未曾長大從未曾想清人生。人生那麼長,悲歡喜樂苦痛憂愁何其的多,有幾人一生快樂幸福?便是姐姐那樣的人便沒有承受過悽苦憂痛嗎?活著,不要盯住昔日,正看的是今日,前望的是明日。”
離華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明明比她小,明明一張臉還透著稚氣,可偏偏卻對她講了一堆的道理,這堆道理還讓她啞口無言。可是……這些年來她就是憑著這股怨這股恨活著,她的信念就是要看他們有個什麼下場,而她……最終得個什麼果,可此刻,這少年卻說錯了,全部都錯了……怎麼會,怎麼可能!腦子中一團混亂,怨痛恨悲酸甜苦辣全在心頭絞著……
韓樸看著夜風中那單薄嬌小的身影心頭沉沉嘆息,緩了口氣道:“本來……我聽說你受傷了,所以想來看看你要不要我幫忙,只是……”本因她與姐姐的淵源想伸手相助一把,只是卻未曾想到會揭起她那麼深那麼痛的傷疤,非他所願,想來亦非她所願。
“我不會跟你離開,也不要你的幫忙。”離華一咬唇道,抬眸看他,已沒了那入骨的怨恨,可那眸中的淒涼悲愴卻更深更重,“我離了這還不一樣無法活,你無法護我一生,我也不是你那絕代非凡的姐姐,我是無知無能的白琅華,我……我……”有幾分賭氣又有幾分認真,“這一生就要一個護我寵我對我不離不棄的人!若沒有,我寧肯在這爛掉死掉我就不要外面的自在乾淨!”
韓樸看她良久最後只是淡淡一句:“隨你。”
離華牙一咬垂首。
兩人一時皆不說話,園中一片靜寂。
半晌後,韓樸移眸看向那閉合的房門,道,“你房裡藏的那個人就是那個重犯?”
“什麼……你……”離華一驚,臉色頓白。
“別擔心,我可不好管閒事。”韓樸一撇嘴道,目光落在她受傷的臂上,“你這……就是為著他?”
離華反射性的握住手臂,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怎麼知道?”
“哼。”韓樸冷哼一聲,“他的呼吸雖力持輕、緩,常人或武功一般高的人當然聽不到,但在我這個天下第二的人面前可瞞不了,且吸氣間阻滯沉澀,足見他痛楚非常,這傷大概是不輕了。”
天下第二?離華聞言只覺得好氣又好笑,轉念一想,道:“他不是……“
“不必跟我說什麼。”韓樸卻一擺手阻止她,“我只是提醒你,若只是那什麼印捕頭那倒沒什麼,但不巧得很,昀王和蕭雪空都在這裡,他們可是十個印捕頭都比不上的,你小心些。”
“嗯。”離華點頭。
“那我走了。”韓樸轉身,剛抬足又頓住,回頭看一眼離華,思索了一小會,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拋給她,“既然你要救他,那這東西便送給你罷。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以後是生是死是悲是樂全看你自己罷。”話音未落,足下一點,人已飛躍而起,眨眼即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離華呆呆站在院中,看著手中猶留體溫的瓷瓶怔怔出神。今夜大悲大痛,全不似這隱忍數年的自己,可是……能將滿腹怨恨傾吐而出卻是全身一鬆。
握緊手中瓷瓶,推門進屋,無論面對的是什麼!
等上完了藥穿上衣裳,園外也傳來嬋兒的聲音,飯送來了,離華開門接了打發了人。
菜果都是些清淡的小菜,份量很足,兩人吃了足夠,只那飯……原只給離華一個那可吃兩頓了,但一個大男人吃怕是需要三份才行,湯倒是有一大盅。離華移過一個小几置於床上,將菜碟擺好,用帶來的兩個小碗,分別盛了一碗湯一碗飯,餘下的連盒一起全遞給床上的人。
“將就下,省得碗多了懷疑。”
又返身從櫃裡取了雙銀筷自己用。
男子看離華那一小碗飯心下感動,將手中大盒裡的飯往離華碗中撥,道:“在下曾四日未進一粟照樣活,每日能有一飯充飢足已,姑娘莫委屈自己。”結結實實的壓了又壓,小碗裡足放了兩碗的份量。
離華看著這往自己碗裡撥飯的人,眉宇平靜神色坦然,似是一件再自然簡單不過的事,可她……這一生卻從未曾有人將碗中的飯分一些給她。無論是前生富貴還是而今卑賤,這樣平常裡透著親密的事她從未曾體會過,看著燈下那張寫滿滄桑卻又充滿堅毅的臉,離華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