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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陽臺上,墨漆欄杆,純白桌布,殷紅餐巾,荷色瓶狀蠟燭,襯著它們之間的豔紅的玫瑰,每桌一朵。中國食物是吃美味,真要得到眼睛的享受,還是要去中國飯店之外的餐室。餐具,色調,十分悅目。

在誤解之前(2)

柯瑪夫婦站在陽臺入口處。他一件米色上裝,配一條藍色斜條領帶,她太太米色絲質連衣裙,系一條棕色窄皮帶,略帶灰白的頭髮挽一個髻,托出一張已不年輕但尚可親的橢圓臉。她五官很端正,但表情卻木然。兩人站在一處,益發突出柯瑪校長的奕奕神采。他一面與大家握手,一面介紹他太太。次英與如真夫婦與他們握手為禮之後,著白制服的侍者即將他們引到陽臺一角特設的小酒吧前,問他們要什麼酒,如真只要了杯可樂,次英他們三人各叫了杜松子酒及威士忌,在寬闊的陽臺上,隨意漫步,與早來的駱文夫婦及史東夫婦寒暄。

墨院長夫婦是最後一對來到的,他們一進來,就光彩照人。墨院長十分俊秀不在話下,他的太太的確是個引人注目的美人,她身材高挑。尤其穿了條合身的迷你裙,露出圓潤修長的腿。一頭栗色的短髮,發稍微卷,擁住一張把大眼、瘦鼻、豐唇安置得恰到好處的鵝蛋臉,笑起來長睫毛一閃,俏嘴角一翹,連次英都忍不住悄聲說:“上上的相貌,院長先生豔福不淺!”

不但美,而且有一流交際才能;她託了杯紅酒,周旋於為她丈夫服務的眾教授間,恰到好處地問好、傾聽、淺笑,抿了口酒,再轉到另一對夫婦前。來到次英立言面前,她舉杯說:“啊,段教授,傑克不知在我面前談了你多少次,我早就想認識你了,還有黃教授,沒有你們,就沒有下個月的中國之行!啊,我簡直是等不及了!我現在是另外四個院長夫人羨慕的物件呢!真要謝謝你,黃教授,促成這麼好的機會,希望在我們成行之前,我能有榮幸請你們來我家。”她那雙圓而亮的眼睛也朝如真夫婦淺笑一下,“當然還有你們二位,吃個便飯,傑克可以作證,我會燒道地的法國菜呢!對不,親愛的!”她把墨院長挽過來,倩笑著說。

墨院長翹起大拇指,又拍了下稍稍有點凸出來的肚子說:“喏,我的肚子可以做證人。”

大家應景地笑了。次英正要說話,侍者來請大家入坐,紅色餐巾邊上有一白色名字卡,各人找到自己名字入坐,校長與他夫人是主,當然坐在長方形餐桌的首尾,黃立言是貴賓,坐在柯瑪太太的右手,他旁邊則是墨院長太太珠麗,次英是坐在校長的右手邊,左手邊則是院長,如真夫婦及其他客人,男女間隔,佔了剩下的座位,如真的兩側分別是史東教授及伯樂教授。史東是俄籍,一口濃重的英語,舉止談吐、略帶大男人的粗獷。伯樂彬彬有禮,是個來自新英格蘭地區的有教養的老紳士。史東的太太同伯樂教授都對中國極有興趣,餐間問了如真不少有關中國的問題。

敬酒之後,校長簡單地說了幾句話之後,上了幾道開胃菜之後,正餐開始。大家有了酒,開了胃,情緒都鬆散得多,所以在吃牛排或鮭魚時,談話就活潑起來。伯樂教授問如真:

“你剛說你高中時即離開中國了,現在對中國還有記憶嗎?”

“當然有,我離開上海去臺灣,已有十六七歲了,在中國住過的幾個地方,印象還是很深的,尤其是上海,是我出生的地方,以及我去臺灣前,又住過一陣的城市。上海像紐約,包羅永珍,無奇不有,是最窮的和最富的集中的地方。”

“現在不知怎樣了,”史東說:“我太太的朋友,七七年去過一次,原先的那個五花八門的不夜城死了。因為一到晚上,全城灰暗,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是不是這樣,迪迪?”他問餐桌對面,坐在若愚旁邊的太太。

“什麼?”她說。

“上海,你的朋友不是說上海變得厲害,以前的熱鬧全沒有了?”

“是,不過那是兩三年前的事了,”他太太說,“希望現在有點進步,不然,上海就不好玩了,像以前,那真是個不夜城,大馬路條條明亮,商店裡有歌,舞廳裡有舞,即使是半夜,還可以到飯館吃宵夜,說老實話,比紐約市熱鬧多了。”說得忘情,聲音逐漸大起來,餐桌上別人都停了聲,聽她講。

“史東太太,”坐在校長夫人邊上的立言一等她講完,即說:“你形容的是舊社會的上海,那是個充滿罪惡的地方,有錢人花天酒地,沒錢人吃的是垃圾桶裡的肉骨頭、剩菜、冷飯,睡的是露天馬路,比紐約市的流浪漢還不及。那真是闊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我是中國人,我可以說舊社會里的上海不是一個令我驕傲的地方。解放後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