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著實是件有趣的事情。
赤炎霜曾說過一句,安安,這簪子你釵著倒也寫意,此後,每每去她房裡,卻總是能看到她流雲一般的髮髻上,斜穿出這個細綠墜紅的簪子來。
他倒是不記得她還曾有這個簪子了。他不記得的事情還有很多,他也不記得當初她是如何的怯羞不勝嬌無力的,不記得當初她的屈意承 歡,不記得她臨鏡畫眉地恬淡。不記得……然而。當初不甚在意地事情,此刻卻又一起想了起來。
他不是個心狠的人,至少他自認不是。行走江湖多年,他也親手殺過很多人,但他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他不嗜血,對於不相干的人的性命,他也一向沒有興趣。但是,他是個心硬的人。
所以,安安會被他下令打三十杖。
當時,這是最好的選擇。
總要有人去擔那個罪名的。難道不是嗎?
然而,驚雷山莊如今的處境,不允許他的另外兩位夫人出這樣地岔子,所以,安敏成了替罪羔羊。
他自問不會後悔,這是他該做的選擇。時間若是迴轉,他還是會這樣做。
然而。他見到現在的安敏,卻有那麼一瞬,無法與她對視。那樣靈動冷冽的眼神,真的是一個人嗎?
恍若隔世。
除了樣貌,她的性格幾乎和她地名字一樣變了。安若素。安之若素。這便是她希望的以後嗎?
他嘴唇緊緊地抿了起來。冷冽如劍鋒,雙眉飛入髮鬢,中間卻是一個川字。
桌上燭燈地芯突然啪得爆開。火光瞬間一勝,又復閃爍著,平靜如斯。
怎麼竟會想起這些事情來,他漠然地放下簪子。眸子卻又冷了幾 分。
龍窟,他勢在必得。
所謂龍窟,是江湖隱秘的傳聞,它是個只有幾人知曉的秘密。泱泱文商,前朝有術士觀之天象,卻見四方之中,五行之內,法嚴八相,一處異彩光華,批為龍脈,而當年先帝更是把無數珍寶盡數藏於其中,為著那術士的一句後朝必亂,乃當綢繆。
只是,龍窟到底地處何處,卻沒有一人知曉,當初設計畫樣的技 師,挖掘修鑿地工匠,甚至監工地兵將,全部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彷彿從這人間蒸發了一般,關於龍窟的一切,也都隨之湮滅進歲月塵 土,好似真的只是一則傳聞,供人浮想,不能兌現。
但赤炎霜知道它是存在地,的確存在的,因為父親臨終之前曾把他叫至床前,斷斷續續說的便是此事。這個生性懦弱的男子,到了臨終,卻終於後悔此生的毫無作為,以及對先人的愧疚。他神志不清地反覆說著要唯一的兒子尋得龍窟的存在,振興家業,重振驚雷山莊。他甚至拉住了跪在床前的兒子的手,久久不松。
只有赤炎霜知道,那雙不曾握過幾次刀劍的手掌裡,傳來了一張紙條。然後,那個男人像是迴光返照一般,雙眼射出晶亮的光,然後,終於 然而逝。
當那雙手無力的垂下之時,赤炎霜還不過是個性格持重的少年。然後,當他拿著那張紙條,從姚總管的口中得知了那個秘密之後,從此,不復如是。
那一夜,那個關於他的秘密,讓幾乎還未成年的他對著燭火枯坐了一夜。別人只道,他喪父悲痛,夜不能寐,卻只有姚總管知道,他的震驚和悲傷。
第二天早上,他便是又是那個穩重少言,英俊孝順的少莊主了。隨著老莊主的收衽,下葬,守孝,他接任山莊,上事孝寡母,下體恤下 眾,打理江湖事務,處理商場爭鬥,肩負起這個內憂外患的驚雷山莊,一步步走來,卻是外人看不見的如履薄冰。
他必須找到龍窟,他必須壯大驚雷山莊。然後,他才可以進一步去做其它事情,其它的,他已經謀劃了很久的事情。
無意識地把玩著手裡的玉簪,赤炎霜想起了黃金十兩的話,不由深深皺起眉頭。
原本,他以為京都郊外的那個山洞便是龍窟,但他也曾下去探過,除了一堆枯骨之外毫無收穫,沒有暗道,沒有機關,什麼也沒有。黃金十兩的話更是否定了他最初的猜想。然而,就在他打算放棄這條錯誤的線索,重新來過時,瑞王宋星樓的舉動卻讓他對這個山洞的興趣又多了幾分。
宋星樓竟然會暗中派人去把那山洞外重新佈置起來,越是欲蓋彌 彰,他就越好奇,這個山洞到底還有什麼樣的秘密。
在他看來,宋星樓平日裡雖然一副閒王做派,卻顯然是韜光養晦,另有所圖。他雖然對於朝廷的兄弟 牆毫不關心,但是那個人的兒子,他總要多多關注才是。
想起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