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特意看過清仙樓的大門,上面是有些刻花,還有些稻穗一樣的裝飾,對於一個酒樓來說,這沒有什麼特別的,自然猜不出這人的來歷。
船在開闊的江面行駛,涼風習習,頭上一輪明月,腳下是萬里碧波。“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我嘆息一聲,想起的是和司馬衷元宵節同遊賞月的情景。
惠普卻突然嘆息一聲:“如果此間能夠太平,哪怕是維持現狀,天下雖然幾分,也不算是生靈塗炭,除了黃河北岸的石勒屬地。”
我豎起耳朵,他這話是否和他今晚偷偷摸摸的見得那人有關呢?
當下笑道:“大師果然是豁達之人。說到底,無論奢華還是簡樸,已經存在的生活,必然有存在的必要性,現在天下分成四部,卻還算太平,如果能將黃河兩岸連起來。即使長江以南維持現狀,那麼天下的百姓也算是遇上了太平盛世。”
“劉曜地趙國雖然重視匈奴,但是他本人並不仇視漢人,再加上……”惠普沒有說下去,而是瞥了我一眼。話外之意很明顯,再加上他的漢人皇后,那些漢人自然不會日子太難過。
本應在趙國皇宮的我,卻遠在了千里之外的長江,惠普也始終不曾問過。直到今天才略微一提,不知到底怎麼想的。
只是惠普雖然現在已經蓄起長髮,畢竟先是出家人。又當了幾年是劫匪,竟然還能對朝政這樣通達,讓人側目,對於他今晚見過的人,我更加好奇了,如果說只見過那位金老闆,我才不信呢。更何況,這番感想。不知時候和他見得那個人有關。
正要旁敲側擊一番,惠普負手仰望天上明月,似是漫不經心的說道:“豫州刺史病故。”
祖逖?我大驚:“真地?”
我驚訝的不是祖逖病故,而是這個訊息,惠普從何而來。按理說祖逖病死。以他的威信聲望,民間應該很快就傳開了。現在是我們一路行來沒有聽到任何風聲,那就說明,還沒有傳開。可是惠普卻知道了,那麼他今晚所見何人,我心裡也隱隱約約有些輪廓了。
“真的假的我不知道。”惠普斜斜看我一眼,眸中光芒一閃,“也許有人清楚吧。”似乎有什麼話外之意未曾言明。
我有些心虛地笑笑,更是對惠普的能力不敢小覷。
而他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思,惠普道:“老衲盛名之下,總要有點真本事。”
過了一陣,彷彿又是嘆息一聲,“人在紅塵,就無分方內方外了。能為天下蒼生多造福祉,即使舍下這身臭皮囊,也是值得的。”
夜空如洗,江面澄清,涼風陣陣吹來,惠普微微捂住胸口,他當日雖然自石勒的刀下逃生,畢竟身體受傷,這些年又沒有好好調理,落下了病根。
“天下事,有時候不問值不值得,只是願不願意而已。”惠普地話又像當日對我宣揚佛法一樣,讓人好似明白又好似糊塗。
“大師為什麼要離開呢?”這個問題我同樣奇怪,雖然搶劫不是正當職業,不過以惠普攢下的家當,在哪兒不能富足一生?更何況,以他當日的名聲威望,司馬睿地新朝也會很歡迎他,可是惠普留在江北五年多,卻跟著我離開了。
“娘娘是天生的鳳命,貧僧自然跟隨。”惠普似笑非笑:“娘娘所到之處,必然一派祥瑞,貧僧亂世飄零已久,只想太平度日。”
我挑眉看他,他好像在說反語吧?
“老衲夜觀天象,江北不日即有大變。”惠普輕聲一嘆,“那是一件好事,避免生靈塗炭,只是,老衲雖然自小出家,知道眾生平等,卻仍是掙不開俗世束縛。”
“娘娘也許要笑我了。”惠普自嘲一笑,“這身皮囊,總想留在漢人的地方。”
我點點頭,惠普仍是一貫的洞察先機,我所做的事情無論怎樣隱秘,都瞞不過他,也許他真是當世神仙也說不準呢。
只不過即使如他這樣灑脫的人,也掙不開漢匈之見,那些普通人,真的如我說得那樣只是為了溫飽就願意接受劉曜的庇護嗎?
流民軍武器裝備都不算精良,卻能在短短几年地時間盡收失地,自然是民心所向,我當日的那番話真的正確嗎?
又一次感覺自己不曾融入到這個時代,我思考問題的方式,考慮的重點,都和別人不同。我認為地小事情,在別人看來也許是比性命更為重要的事情,我認為理所當然地,在他們看來不啻於生死抉擇。
祖逖已經做出了選擇,是因為他身在軍中知道朝廷的黑暗,還是因為他一直以來有蕩平天下之志,眾百姓而輕天子嗎?我不知道,只是依稀記得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