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墨玄,木著臉去了化生寺前,只是四下張望,不知如何吆喝,直挺挺跟木頭一般。
“想來我也是那洞庭湖上生的龍種,便是這水裡遊的都得給我幾分薄面,卻不想叫個小娘子拿住了,說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若不是看在佛爺的面子上,早早搶了珠子走人便是。”
墨玄心裡唸叨著,抱著胳膊仍自不服輸,一抬頭瞧見身邊飄了個面目猙獰的惡鬼,伸手一抓:
“喂!你可知道南面有個凡人娘子,新開了一家食肆?”
說話間他面上便隱隱泛出一大片龍鱗,那惡鬼冷不丁被他捏在手裡,又見墨玄身上的龍威,驚懼萬分,連連討饒道: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大爺放心,俺一定離那處遠遠的哩!這往前八丈遠,往後八丈寬,就算是瞧見也定然會遠遠避開,保管貼著牆根走哩!大爺行行好,莫要吃我,莫要吃我!!”
“誰要吃你這樣的惡魂?酸唧唧的沒個滋味。”
墨玄翻個白眼:“看你身上也不似有錢的樣子——滾吧滾吧。”
那惡魂白撿了一條命,連滾帶爬縮排了一處瓦罐,生怕再被扯過去一般。
墨玄不放棄,伸手一抓,這回抓得卻是個身穿皂服,瞧著像是個衙役的魂魄。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一番,衙役魂魄也是機靈,趕忙帶著笑奉承道:
“大爺,這位大爺,俺原先是詔獄裡的衙役哩!身上也沒多少孝敬銀子,只還有幾枚買路錢,您高抬貴手,饒俺一回吧!”
“我又不是那等攔路打劫的蠢妖,再說了我還活的好好的,要你這陰魂手裡的買路錢做什麼?”
墨玄不耐煩地指了指街邊:
“瞧見那打著旗子的屋舍沒有?那是山海食肆,既然你有錢,那便去食肆裡頭光顧。”
衙役魂魄愣了一下。
原瞧著凶神惡煞,以為是個吞噬魂魄的惡妖,怎麼張口閉口是讓人過去吃飯的呢?
哪有這樣招攬客人的?
他偷覷一眼,只見夜幕降臨,光福跟永樂街上好多人家都閉了門戶,只那一處屋舍還亮著燈,門前掛著旗子,上面“山海食肆”四個大字迎著陰風微微飄蕩,倒有些莫名的味道。
“大爺,這都道是買賣買賣,有人肯買才有人肯賣,怎得還有強逼著俺的道理?更何況俺們都是吃陰間飯的,與陽人不同路,這若是叫牛頭馬面捉住了,那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的!”
衙役魂魄哀求道,墨玄卻心中一動。
對啊,正好叫這病死鬼試試那小娘子的深淺,若是個凡人,對他來說這刑罰也不過區區幾十年,待這凡人娘子老死,他不就得了自由?
他頓時興奮起來,捏著這衙役魂魄惡狠狠道:
“還不快去?若是不去,俺現在就吞了你,叫俺的肚子好好超度你一番!”
墨玄不愧是常年在洞庭湖稱霸慣了的人,稍一嚇唬,那衙役魂魄就戰戰兢兢,捧著幾枚紙錢飄向了亮著燈的山海食肆。
……
……
徐米露正在炸今天準備招待客人的小菜。
西市買回來的麥穗魚,每一條不過半截食指長短,這種魚一輩子也就能長這麼大,加上刺多腥味也重,很不受長安百姓喜歡。
麥穗魚用小剪刀剖開肚子,一點一點挑去內臟,洗乾淨之後連魚鱗都不用刮,放進用薑絲,米酒,陳醋,黃糖沙礫調製好的醬汁裡醃上幾個小時,等到醃入味,再燒一鍋油,蔥切段,小火慢慢熬出蔥油,最後再把醃好的小魚放進鍋裡煸炸,炸透後撈出再淋一遍醬汁,反覆煸炸。
炸出來的小魚絲絲分明,骨肉都是酥脆的,油炸之後的魚肉吸飽了酸甜口的醬汁,一口下去幹幹香香,酸甜開胃,大夏天吃最好不過。
“咕咚——”
飄在店外看了半天的衙役嚥了咽口水,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越靠近店裡,他的魂魄就越凝實。
徐米露一抬頭,就看見有個身穿皂服,衙役打扮的魂魄站在門口咽口水,她忍不住眼前一亮:
墨玄業務能力還不錯啊,這麼快就招攬到客人了?
徐米露細細觀察眼前這個魂魄,他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背已經佝僂,白色的皂服破破爛爛,腳上還拴著一條鐵鏈子,一張面是不吉利的青白,脖頸上好深一條勒痕——看著像是隻吊死鬼。
“小娘子竟然能瞧見俺?”
他說的真情實意,徐米露卻還記得魏徵所說“陰陽不通”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