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們將盤子端出客廳,邊看電視邊包,我們心照不宣的,沒有看關於雪災的新聞報道。
屋子裡開著暖氣,宗晨將外套脫了,只穿一件毛絨絨的淺灰毛衣,穿在他身上看起來空蕩蕩的,鎖骨凜冽而冷銳,我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的喃了句:“好瘦。”那一場車禍後,他明顯瘦了,下巴更加尖;臉上幾乎沒什麼肉,沒想到身上也是這麼瘦。
“心疼啦?”不知怎麼回事,大娘對某些事總是特別耳尖。我心裡是真的一酸,卻還是笑道:“是啊是啊,我心疼了,心疼死了。”
宗晨正嫻熟的將一隻餛飩包好,聞言唇角明顯上揚,心情忽地大好。我也不是瞎子,雖說彆扭著,但心裡也是吃了蜜一樣的甜。不管怎樣,我都不得不承認,和宗晨在一起的時候,是真的能感覺到開心。
也罷也罷,誰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水開了,”我拭了拭額頭的薄汗,在廚房叫道,“把餛飩端進來。”
宗晨今晚真的很有家庭主男味道,雖然我知道他一向很會照顧自己,但是說起來他也是客人,就這麼忙活了大晚上,從買皮到包,再調湯,又一一問了在座的要吃幾隻,再分別盛好,端上桌,放好勺子碗筷,這才喘口氣。
我忍不住不捉弄他,涼涼問了句:“什麼時候改行到我爺爺家當保姆吧。”
他但笑不語,意味深長。
後來我才知道,這傢伙一早知道那是爺爺故意試探他的,所以裝孫子裝的特賣力,任勞任怨的——就說他聰明吧,果然聰明。
“爺爺,我去叫爸爸來吃飯。”
“好,快回來,要冷掉的。”
“讓我去吧,”宗晨站了起來。
我看他一眼,指了指西邊,“過去第二個前堂。”
“知道了。”
宗晨去了很久才回來,回來時我們都已經吃好了,爸爸的眼睛紅紅的,我猜也猜到了,一定又在媽媽靈前哭了。
我從電飯煲裡將溫著的餛飩拿出來,一人一大碗,“多吃點。”
夜色鋪天蓋地的從各個角落湧了出來。一出屋子,冷意便直直泛上來,空氣裡有灼燒過後的乾燥草木味。
我們這邊有個習俗,但凡大年夜,總要用食物先拜祭去的親人,願祖上保佑活著的人,也祝逝去的魂靈可永生安息。
堂前是用來祭拜的地方,在四合院的一側,與主屋隔開。爺爺家堂前用的還是舊時的低瓦燈泡,光線昏黃,讓人恍惚之間分不清身處何處。
我拿著爐子,慢慢走了過去,站在媽媽的牌位前,爐子已陳舊多年,是早時用來烘手用的。原本光亮的銀質已磨的黝黑,外層雕著繁複的枝葉,內裡盛了不到三分之二的灰,添著幾塊紅透亮的炭。那原是媽媽的用的,從小她便怕冷,自嫁過來,在奶奶家得的第一樣東西便是這火爐。
點香,跪拜,我沉默地看著星火一點點燃盡。
“對不起,媽媽,但是……能不能讓爸爸忘記你,我希望他能快樂的活著,就算再娶個人也沒關係,他總歸還要活個幾十年的,媽媽……原諒我的自私,但我真的希望,爸爸可以忘記你……”
人總是自私的,死人怎能與溫香暖玉,有血有肉的活人相比。每次看見沉默著的老爸,心裡便刀割似的痛。
但還能怎樣,有些人一生只能擁有那麼一次,因為太過於刻骨銘心,所以其他的再也無法取代,所以我明白爸爸的苦,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這樣的人,說好聽是情痴,說難聽是傻子。爸爸是,我也是,而宗晨……我希望他不是。
不知過了多久,香火漸漸熄滅,我小心翼翼的,將燭臺上的灰燼收入爐中。
因為跪久了,起身時膝蓋有些麻木,慢慢走到門口,才看見一直靠在門邊默不作聲的宗晨。
他低低的說了句:“當心。”
“嗯。”
出來時,夜色濃重,好在當空一輪皎皎明月;襯的大地銀輝一片。
小侄子蹦躂了出來——“我們去逛街吧。”
番外之宗晨
夜色濃重的像是潑了墨的絨布,一點一滴滲入整個城市的上空;不時有煙花升起,照亮本就映照燈光而微紅的天,像是某種儀式。
我牽著那小侄子的手,對,就是簡淺叫他小崽的那可會折騰人的小傢伙,不緊不慢的走在道路的前頭,後面跟著她。
就像是任何一次我們出去一樣,我在前,她在後,隔著不長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