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張歆也想起自己早先已經“想想”過兩回,有敷衍的嫌疑,連忙說明:“我還有些事,需要想想明白。你再給我些時間,可好?”
程啟只能應“好”,垂頭喪氣地出門。
陳林氏守在外面,見他出來,笑眯眯地迎上來:“阿妹怎麼說?”
“她說還有些事,需要想想明白。阿姆,這都第三回了,你說——”
“你叫我說什麼?你若是真想娶阿歆,怎不遣媒人來提親?難道要阿歆同你私定終生?”
醍醐灌頂,程啟恍然大悟,忙不迭地作揖賠禮:“多謝阿姆指教!是我錯了。我明日就去尋媒人。”
“別急急惶惶的,禮數不周全,我可不答應。”
“噯!”
緣定
看見張歆垂首沉思,陳林氏坐到她身邊:“阿妹,你還有什麼想不通?還有什麼放不下?”
“大姆。”張歆喚了一聲,將頭靠上她的大腿,不說話。
陳林氏撫著她的背,慢慢地說:“別怪大姆替程啟說話。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有他照顧你們母子,我也好放心回湖西村去。阿祥兩口子就要搬去山裡,留下兩個小的。阿懷夫妻願意照顧,可阿懷多半日子不在家,他媳婦要做地裡家裡的活計,自己有好幾個孩子要照顧,要準備大女的嫁妝,老大的婚事也要開始張羅,哪裡顧得過來?我知你怕我回去受累受氣。如今已沒人敢給我氣受,眼看你們個個都好好的,我這把老骨頭,有用處才覺歡喜。我是被花轎抬到湖西村,在老屋嫁給你大伯,也該老死在老屋裡。”
“大姆,我明白。”張歆眼睛一閉,沁出幾滴淚水,滲進陳林氏的褲子。
陳林氏確實是她顧慮的一個原因。幫招婿守寡的侄女支撐門戶,還說得過去。大姆總不能跟著住到程家。張歆想給操勞多年的大姆提供一個安詳舒適的晚年。可大姆有大姆的信念和堅持。大姆要她好好的,每一家子女,每一個孩子都好好的。
“阿妹,你心裡還掛著什麼?講給大姆聽。”
“我出走時,留下過話,如果那個人想要小強繼承家業,十六年後會送小強回去。”
“你是怎麼想的?”
“小強是段家的嫡長子。倘若他想回去,我要讓他回得去。那裡還有我孃家和姨夫留給我的財產,便宜無關緊要的人,我總有些不甘心。”
“你看待事情,一向明白。可這事,大姆覺著,你想得太多,倒糊塗了。姓段的既然另有兒子,就不是非得小強繼承他家香火。倒是張家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外祖還需人祭祀。願意姓張還是姓段,不如等小強大了,讓他自己選。至於那些錢——該是你的,你不回去拿,它也會來找你。不該那些人的,他們拿了也承受不住,總要付出其他代價。你實在不必不甘心,更不可為了幾個死物,耽誤了自己和孩子。”
那時做著玉婕,感受著她的種種,是有很多不甘心。走出來,過了這幾年,早就淡了。
感佩著大姆的超脫和智慧,張歆輕輕點頭,卻又遲疑地說:“我只擔心小強。他父親是個很重名利的人,我怕他會像那個人。我無論如何不可能給他掙下那麼一份家業。我怕他以後,會怪我。”
遺傳的力量,聽說,很強大。小強毫無疑問是她張歆的兒子,卻是段世昌和玉婕製造出來的,容貌又很像段世昌。張歆總有些沒底,不知他性子象爹幾分,象孃的部分,會像玉婕,還是像她?
陳林氏怎知道這麼多曲曲彎彎,直接嘲笑起來:“這話更加糊塗!他是你生的,你養的。你倒怕他長成你不想睬的人?你放心,大姆給你打保票,憨仔長大不會是那樣!”
這是張歆心裡最大的石頭,沒那麼容易放下來。
陳林氏拍拍她:“你這做孃的,不如好好問問兒子,仔細看他心性到底如何,想要什麼。”
程啟回到家,顧不得母親已經歇下,直接跑到董氏房外求見。
董氏也聽說了有個千戶跑到張氏家門口鬧事,連他臨走甩下的那句話都聽說了,對兒子這趁熱打鐵的勁頭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養了二十好幾年,頭一回見他這麼精明,這麼抓緊。
“你拿準了人家會答應?遣媒人去求個寡婦,若換不回庚帖,這人我可丟不起。”
“她家阿姆已經應了。”
“張氏若不願意,你以為她阿姆能逼她?罷了,胳膊拗不過大腿,你這麼想娶她,我就替你出回頭。可只有一回!倘若張氏不答應,你就得罷手,以後,婚事都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