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歷,知道倪乙可不象張歆這麼仁慈。嘆了口氣,說:“去松江吧,離南京不遠,想回去看看也容易。”
張歆也覺得松江最好,當下說:“大爺有位朋友,在松江有些門路,我這就去信請他幫忙,幫你在松江盤下個酒樓。”
程放在杭州經營幾年,兄弟兩個在那一帶很有些人脈了。只是張歆還沒決定把曉揚身世告訴程啟知道,不準備藉助程家之手安排顧實一家。
兩個月後,顧實一家到了松江,被接到張歆送給他們酒樓。聽說是李公子幫忙,顧實就以為是當初想請他家去李盛公子,卻不知那位李公子名元川。
李元川把自己秘密對張歆和盤托出。張歆便也能放心把曉揚秘密託付給他。
悔之莫及
段世昌坐在茶樓門口不遠位子,望著街面,若有所思,下意識地將手中茶送到唇邊啜飲一口。
濃重中帶著苦澀,這是鐵觀音,不是他日常喝碧螺春和龍井。這裡是泉州。他在等待從小失散唯一嫡出之子乘風。
十多年了,毫無線索,他嘴上堅持玉婕和孩子仍然活著,會有團聚一天,可心裡也已經認定他們很可能已不在人世,就算苟活在某處,也不過勉強熬日子。
玉婕再聰明機智,也不過深閨女子,從沒獨自出過門,在揚州,在家門口,以有心算無心,對付他可能佔點先機,真地走進大千世界,面對各種危機險惡,還不是隻能隨波逐流,任人宰割。
算命說他只有庶子送終,原來並不是沒有嫡子,而是失落了,留不住。
錢氏生下兒子後,錢家幾次三番,明說暗示,要他將錢氏扶正。
段世昌煩不過,索性將當日算命所言明白告訴錢氏,問她是要正室之位,還是要親兒性命?
錢氏終歸不是貪婪野心之人,驚愕之下,哭了一夜,便不再提扶正話。段世昌便也將家務放心交給她執掌。
沒有嫡子還罷了,庶子數目不對,也讓段世昌心中惴惴不安。
這些年,大小妾室總共給他生了四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夭折了兩個,還剩下三兒一女。女兒就罷了,兒子——當日算命和後來孫老夫子都說他有二庶子送終。這三個兒子,到底哪一個長不大,活不長?還是——有一個不是他骨肉?
段世昌被這些想法折磨著,看哪個妾室都帶懷疑,對那個兒子都不敢多放感情。
對命運之說,他年輕時不大信,卻是為了求子緣故,漸漸信了,也漸漸畏了。
月桂,當日算命說她有二子,一子為官。那時,他和月桂都以為那兩個會是他骨肉,哪知道那幾年,月桂不但自己沒生出孩子,還弄得他子嗣艱難,妻子反目出走,好容易得嫡子也丟了。不管月桂怎麼,他對這女人再無半點情義可言。出於道義,不好丟開,也是怕周璜揪住她清算自己,將她送到徐州附近鄉下安置看管。
月桂從來不是個肯安分,竟然逃了出來,跑回揚州找他。段世昌驚怒之下,狠責一頓,斷絕情分,拿了徐州那個破莊子給她養老,將她逐出門去,並在官府過了檔。經此一番,月桂大約明白不能讓他回心轉意,回徐州後,下功夫使手段,勾搭上附近一個老鄉紳,也不知怎麼哄,居然讓那老頭抬了她回去做填房。
老頭孫子都十七八歲了,兩個兒子,一個在當地縣衙做小吏,是朝廷備案最低階官員。月桂命,到底還是應了。
段世昌諸般心思,輕易不敢與外人道,輕易不敢再讓人算命。兩年前,趙義兄受傷,昏迷不醒,孫老夫子未卜先知,帶了個善醫術道友,上門來給外甥醫治。
段世昌見他鶴髮童顏,比多年前還顯精神,心中更是敬服,因他知曉自己家中事,更曾為他和玉婕推算,就求他幫自己開解,算運算元孫之數到底如何,玉婕母子是否還活著,現在何處。
孫老夫子望著他笑而不語,好半天,反問說:“時至今日,段爺以為命是算出來,還是,算出來成了命?”
段世昌無言以對。看結果,命似乎是算出來那樣。可細想來,要不是當初那場算命,就不會有後來許多事,他和玉婕之間就不會有紅薔,不會有月桂,也許今天玉婕仍是他賢內助,夫妻恩愛,子女繞膝。這麼說來,倒是算出來成了命。
不過,最後,孫老夫子還是給了他一點希望:“那日在農莊所見那位夫人,福澤深厚。段爺與她,還有再見之緣。”
段世昌追問小強下落。
孫老夫子笑道:“她母子緣分極深。母親無事,孩子自然也是好好。至於那孩子以後能不能姓段,只看段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