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就承認是個甚麼路數?還有,他方才那番話的重點真的在於有辱斯文字身嗎?難道不該是在斥責賈赦逼死功勳之後嗎?
“賈學士此言差矣,您是榮國公之後,這點在場所有人都知曉。可您是否還曾記得,齊國府也同樣都是太|祖皇帝賜封的八公之一?您此番做法,難道就無愧於祖先嗎?”
“我愧疚?我作甚要愧疚?同樣都是國公之後,我咋樣他咋樣?對,說起來我跟他一樣都沒有習武的天賦。可當我頭懸梁錐刺股的時候,他在秦樓楚館。當我揮汗如雨絞盡腦汁的在貢院科考時,他還在秦樓楚館。當我主動歸整家產變賣家當只求將欠銀還上時,他丫的居然仍在秦樓楚館。行啊,如今欠銀還上了,他終於沒錢上秦樓楚館了,這錯還算到我頭上了?你這麼同情他,你倒是把家產全給他,讓他花到頭牌姑娘上去啊!!”
長青帝輕咳道:“咳咳。”
得了提醒的賈赦低頭一琢磨,旋即換了個角度怒噴道:“讓他歸還欠銀哪裡有錯了?父債子償怎麼就不對了?有句話不知曉你聽說過沒有?破而後立!這以往,齊國府就算沒有厚實的家底,那起碼吃喝不愁。可如今,家底是沒了,他們就不能再懶散下去了。那齊國府大老爺也就比我長了兩三歲,他兒子更是未及弱冠之齡,大好的青春年華與其泡在秦樓楚館裡,他還不如也去唸書!”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當然不是震驚於賈赦的良苦用心,而是震驚於這麼不要臉的話,他怎麼能說的這般理直氣壯呢?
把人家百年以來積攢的家產一掃而空,居然還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其進行慘無人道的批判,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啊!
“照賈學士的說法,齊國公在天有靈,還得感謝賈學士您嘍?”倒黴御史也是被氣瘋了,按說能入御史臺的,除非是走後門的,要不然都是嘴炮。可嘴炮遇到賈赦也無奈了,賈赦這人是天生腦回路異常,他自有一番別樣的邏輯,你說的他聽不懂,他說的你也照樣聽不懂。如此雞同鴨講,也就是看誰有良知誰就輸。
“對啊!”
果然,人家是在嘲諷賈赦,他卻聽成了誇讚。當然,要是對方別一口一個“賈學士”那就更美好了。
只見賈赦重重的點頭,怒讚道:“你說的一點兒也不錯,齊國公在天有靈可不是應該好生謝謝我嗎?不對,我看用不著麻煩他老人家了,我回頭就去尋齊國府的大老爺,幫了他那麼多,怎麼著也得好生謝謝罷?”
“我還道賈學士高風亮節呢!”倒黴御史仍自嘴硬的回道。
“呃,這話也沒錯,畢竟大恩不言謝嘛。”賈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助人乃快樂之本,經了這回的事情,我倒是覺得之前看人太片面了,都說齊國府是出了名的窮,可既然連他們家都能將欠銀還上,那其他人家呢?”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賈赦驀地回頭直接盯上了站在皇子那一列的廉親王,開口就道:“廉王殿下,下一個該是誰呢?我覺得不如干脆從四王八公十二侯往下慢慢清算好了,唉,都怨我,之前只顧著拉拔親近的人家,竟是沒留意到我祖父曾經的袍澤。”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我光顧著坑自家和親戚故交家,居然把其他關係不咋樣的人家給漏掉了。
幾乎是賈赦的話音剛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倒黴御史身上,嚇得後者直接兩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儘管罪魁禍首乃是賈赦,問題是他已經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禍頭子,責怪他是沒用的。既如此,還不如指責此事的始作俑者,畢竟人家賈赦只坑了齊國府,你卻將所有人都牽扯了進來。
那是賈赦啊!
開創了瘋狗流討債方式的賈赦啊!
你惹誰不好,你偏就惹他!還把大家都拖下水!!
說真的,賈赦雖被參了一回,可他真沒記仇。就連對方一口一個賈學士,他也僅僅是略微有些不舒坦,並未往心裡去。這姓氏加官職是朝堂的叫法,只要在朝堂之上,這麼叫都是沒問題的,你不舒坦是一回事兒,可對方也並沒有犯錯。
然而,賈赦雖不曾報復,卻有人幫他報復了。
當官的,除卻傳聞中的包公海瑞,哪個還沒點兒黑歷史了?就算你本人兩袖清風,可家裡人呢?至交好友呢?這雞蛋裡挑骨頭雖然有些扯,可一旦滿朝文武都牟足了勁兒要跟你過不去,辭官是最體面的退場方式。
於是,等賈赦拖著廉親王趕在小年夜前,又恁了三家人後,回頭就驚訝的發現,那個參他的倒黴御史居然被削官罷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