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之後,趙嘉並未離去,反而被留了下來,帶到了雍宮之中。
雍宮乃是秦王日常處理政務、接待外賓的場所。
當趙嘉抵達此處的時候,嬴政已經換下了氣場威嚴的王袍,換上了往日裡穿的便裝,一襲華貴的白袍,其上繡有淺銀色的龍紋,腰帶為金色,只是平靜的站立著,便有一股非凡的貴氣,令人無法忽視。
“趙嘉見過秦王。”
趙嘉走到這位年輕的帝王身前,拱手作揖。
嬴政看著面前這位兒時的玩伴,眼中閃過一抹追憶,輕嘆道:“一別多年,你我皆已不是少年了。”
轉眼間,快十年了。
“誰又能想到,當年那位整日將自己弄得髒兮兮的頑童,如今卻成了秦國大王,而我這位曾經的趙國太子,現如今卻被趙王廢除了太子之位,甚至被遣送到了秦國為質,命運真是造化弄人。”
趙嘉緩緩起身,站在原主的角度上發表了感慨。
命運有時候真是一個婊子,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玩弄他人,尤其是那些命運多舛的可憐人。
若非趙嘉穿越。
原主的人生何止是一場悲劇。
他幼時喪母,看著父親迎娶一位娼妓,取代了自己母后的位置,自己卻無能為力。
少年時被廢太子之位,看著父王寵愛後媽與弟弟。
青年時被送入秦國為質,失去了自由,成了敵國的階下囚。
成年之後喪父,自秦國返回趙國,目睹那娼妓之子登上王位,看著他們耗盡趙國最後一絲國力。
中年看著郭開賣國,秦軍踏平趙國王都,向秦國納地效璽。
晚年領著最後一支趙國軍隊,在大秦鐵騎下垂死掙扎,直至戰死沙場……
歷史上的趙嘉已經不能用悽慘來形容了,他的人生就是一場慘劇。
“命運?你竟然相信這些。”
嬴政雙手揹負在身後,頗為意外的說道,身為帝王,他並不相信命運二字,若是一切都是定數,人又何必奮鬥努力,在他看來,世上的一切皆可以改變,無論是自己,亦或者他人,乃至整個天下。
只要他想做,便一定可以做到!
你個命運之子莫非不信?
趙嘉心中打趣了一聲,若是按照戰國末期的發展,嬴政的出現就彷彿是給這個時代畫上一個句號,而他的出現,也正好是秦國國力最鼎盛的時期,但凡再拖延一兩代,秦國或許就不是秦國。
命運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早安排好了一切。
不過這個世界的命運,卻顯然影響不到他這個穿越者。
“信與不信,兩者之間吧。”
趙嘉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口的回覆。
嬴政微微蹙眉,看著眼前這位彷彿說笑的趙國公子,“你的變化有點大。”
“是人都會變。”
趙嘉輕聲的說道,他的變化何止是大,整個人的靈魂都替換了一個。
嬴政沉默了少許,微微轉頭,沒有繼續和趙嘉繼續這個話題,看向了遠處,淡淡的說道:“你今日在朝會上所言的方法可是真的?”
“真的,我從來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趙嘉站在嬴政身旁,順著嬴政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驪山,自信滿滿的說道。
“你很自信?”
嬴政斜睨了一眼身側的趙嘉。
“因為你需要我。”
趙嘉轉頭直視嬴政,平靜的說道。
“何以見得?”
嬴政反問道。
“勢重者,人主之淵也;臣者,勢重之魚也。魚失於淵而不可復得也,人主失其勢重於臣而不可復得也。”
趙嘉現學現賣,拽了一句古文表明瞭嬴政如今的處境。
簡單說。
君主無權,臣子掌權,那君主再想奪回權勢,將無比艱難。
嬴政需要他,若是今日趙嘉表現不佳,那他只會是一個質子,此生只能生活在那處庭院之中,可若是他有能力正面硬鋼呂不韋,那他完全可以成為嬴政手中的一枚棋子。
倒不是嬴政指望靠趙嘉扳倒呂不韋,而是嬴政需要一個人去發聲,去表明他的態度,最好這個人與他還沒什麼關係,沒有人比趙嘉更加合適。
這也能維護住嬴政與呂不韋之間那點尷尬的關係。
說到底,嬴政現在不願、也沒有能力與呂不韋撕破臉,而他又想做點事情,不願當一個吉祥物,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