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長相和華人很不一樣,而這些輪廓相似的人在華人眼裡往往是很難分清楚誰是誰的,何況光線還很不好,直到有一天來送飯的看守突然矮壯了一截,凸起的肚腩在一群瘦子中那麼的讓人難以忽視。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對安曉潔不甚友好的態度,每次到她那兒,食物總會比旁人少不上不少。
作為一個吃白食,又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傾向於“俘虜”的人而言,安曉潔並不以為意,反正分下來的食物足夠她吃飽,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努力大口大口迅速地解決食物,視線在兩邊的人身上游移。看守和被看守的男人之間區別並不那麼明顯,真要說起來,大概是被看守的男人普遍要瘦弱很多。以安曉潔的經歷來看,這絕對是因為食物不足的緣故,一天一餐,吃不飽餓不死的養著,是個人都胖不起來。
看守和被看守的男人之間也很少交談,從寥寥幾次談話氛圍中看,兩者的氣氛還比較平和,不符合安曉潔猜測中敵對的兩方應該不死不休的態度。
洞裡這些男人,太淡定了,就像在自己家吃喝拉撒一樣。
一直疑神疑鬼的安曉潔又想,他們也許是被選出來幹什麼的,這種不一樣的地位讓他們能夠在食物缺少的冬天不勞而獲。
不得不說這種比較靠譜的推測在交流困難的生活裡給了安曉潔莫大的安慰,至少她不會死了,人很多時候身不由己的活著不就是為了活著嗎?而現在她還活著,並能繼續活下去,那已經是很好的訊息了。
安曉潔微微鬆了鬆一顆緊吊的心,恰好希瑞點點她的胳膊,她側轉過身,略帶愉悅地用一塊看不清顏色的塊狀肉和希瑞交換了一種她相對容易入口的食物。
天知道那是什麼,硬的足以磕掉大門牙,每次她都需要咬酸整個下巴才能吃下一小半,而且吃完後還會消化不良。
她記得當時希瑞看她痛苦吃著肉塊時的眼神中帶著憐憫和好奇,似乎在說“你怎麼會吃不了肉,難怪長這麼小”。而後他把自己盆裡的胚豆叉到她盆裡,換走了那塊肉塊,毫不介意上面沾滿了她的口水,極其自然的兩三口吃了下去。
安曉潔有些臉紅,又慶幸光線太暗,對方不會看清她的表情。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麼對過她,安曉潔承認,在這一刻,這個男人在她心裡的地位變得有些微妙。
其實他以前也不都是吃自己的剩飯的麼?口水什麼的……安曉潔拍拍臉頰,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趕出腦海,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了,還是不要太複雜的好。
不過有了這麼一個還算靠譜的同伴,又確定了自己的安全暫時還能得到保證,安曉潔的日子好過了不少,至少她的神經不會處於隨時緊繃的狀態。
可語言方面的進展卻很是緩慢,每天只有吃飯的時間能夠交流,這還得扣掉花在咀嚼、吞嚥上的時間,她什麼都不懂,只能靠希瑞的表現不斷的猜測他所說的每句話是什麼意思,從而倒推每個不同發音所代表的含義,再發音,再從希瑞的反應裡驗證自己的所想,消化、學習。
他們的發音很饒舌而古怪,安曉潔又沒有紙筆,只能靠不斷複誦默唸加深記憶強制記住。
很快進食時間結束,看守收走所有的空食盆離開山洞,同時闔上的獸皮簾也帶走了山洞裡唯一的光線。
又要睡覺了。
安曉潔裹緊身上的獸皮被隨便地往角落一趟。現在無論是在睡覺還是吃飯的時候她都離不開獸皮被了。希瑞對此似乎很擔心,會擔憂的摸摸她的額頭,還特意貼著安曉潔睡下。
對安曉潔來說顯得寬厚的胸懷散發著讓她無法拒絕的溫暖,安曉潔沉默了,這在某一定意義上已經是一種預設。
她太冷了。
似乎就在一夜之間,氣溫一下降了好多度。
安曉潔來的時候只穿了薄薄的秋衫和外套,前些日子還好,現在已經完全不能抵擋森森的刻骨冷意。
冬天到了。
安曉潔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空調、暖氣、土炕……哪怕是生火也好啊。可她悲哀的發現,她根本無法表達出自己的意思。這裡只有希瑞有耐心聽她說著詞不達意、無比含糊的話,安曉潔聽見自己牙關咯吱咯吱的聲音,先前吃下去的東西只在胸腹處留下一點暖意,她心中悲涼一片:也許在她學會這裡的語言前她就被凍死了。
她被希瑞攬入懷裡。
溫暖的,讓人舒展肢體的暖意。
安曉潔忍不住蹭了蹭,滿足地喟嘆一聲。
希瑞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輕柔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