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暑氣正盛。
夜幕降臨後,落班回來的聞瑩愫於房中點起一盞小燈,又將窗戶全開啟,就著窗外那若有若無的風展紙臨帖。
人在深宮,平日裡能消遣的東西委實不多。
聞瑩愫在進宮前便已料到了,因此買了好幾本字帖帶著進來。
此時,她將滿腔的情愫寄放在了這一撇一捺中,邊寫邊在心裡梳理那一團霧般的過往。
瑤雪的話,魏成欽的話,他們無意間透露的資訊,雖然極其有限,但在她看來都是珍貴的線索。
只是,她得知的線索越多就越難以分辨事情的真假了。
這著實大出她的意料。
如果太子真的如瑤雪所說的那樣並非錙銖必較、善惡不分之人,加上他處事的穩重、冷靜,似乎不太可能會對她的父親下毒手。
只是,很多人都說太子平日裡將心事藏得很深,因此,他究竟會不會這麼幹外人也實在不太好判斷。
是啊,從小在政治傾軋中長大、在機關算盡的宮廷中周旋的太子的心思又豈是她所能輕易揣摩得了的?
墨香在房間裡瀰漫,娟秀而不失大氣的字在她的筆下逐個寫就,窗外有花香飄來,她的憂心、決心和初心,還有對未知的未來的彷徨和期待,在這夾雜著燥熱和花香的暗夜裡交織著。
她昨日裡便得知——太子會在近日內回京。
事情的真相會不會有新的進展,也許最關鍵的人還是他。
瑩愫略一遲疑,在白紙上寫下了“趙聿梁”三字,寫了一遍之後還覺不夠,又寫了第二遍、第三遍,不知不覺間,半張紙上便都寫滿了他的名字。
在這般寫著時,她的臉紅了,心跳加快了,她自己沒有察覺,她依然在寫。
慢慢地,她原先的那些憂心和不安也消失了,心情變得無比的平靜。
這樣的平靜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不過兩刻鐘,一張紙便寫滿了。
瑩愫輕輕地放下筆,端詳著紙上的名字。
忽然間,聞瑩愫的心如被刀割般的疼,疼得她沒有勇氣再看一眼他的名字。
這寂靜得讓人心慌的夜,這不該有的情愫,讓她的心情複雜得無以復加。
她再次拿起筆,沾墨揮毫,朝那些名字重重地塗抹,不一會兒,那些名字便被一團團的黑墨給掩蓋了。
這時,她方鬆了一口氣,紅著眼圈在凳子上坐下。
五月十二日,太子趙聿梁一行人回到了與京城接壤的河北。
早在回京的途中,他已收到了敬莊皇后寫給他的那封密信。
他知道了那首歌謠的事。
這件事發生在他不在京城期間,且矛頭直指向他,這般的恰巧就不得不讓他起疑心了。趙聿梁明白,這件事極有可能是一場人為的陰謀,矛頭顯然便是直指向他。
而會被此事牽涉的人——皇上和他,兩人對此事的態度將直接決定著事態的發展方向。
他立即暗中派東營和南營的人潛伏在皇宮門外,又派了人給他的老師——禮部尚書宮澤哲和母親敬莊皇后送了信,告知他們自己到京的具體時間。
趙聿梁並沒有與隨行的那五位官員談及此事,因此他們對此事毫不知情。
也許是救災期間嚴重的睡眠不足導致了抵抗力的下降,也許是沿路奔波勞頓加上昨日淋了兩場雨的緣故,當一行人到達河北的邊界時趙聿梁發起了高燒。
期間,雖然他有喝了中藥湯,但是效果甚微。
“殿下,要不要讓在下先趕回宮去請御醫來?”太子的一名貼身侍從問。
從這裡騎馬到京城半天便到了,所以侍從可以在天黑前趕回來。
太子卻搖頭。
他本就是一個對肉身之痛苦有很強忍受力之人,所以並沒有將這等小病小痛放在眼裡,況且他並不想讓皇上和皇后知道他發燒之事。
從小到大,太子趙聿梁從不在父母面前邀寵和報憂,彷彿他從不需要父愛、母愛和憐憫似的。
侍從只好遵命。
於是一行人還是按原先的速度行進。
但當一行人到達京城的城郊時太子不僅頭暈目眩,還出現了意識模糊和全身抽搐的現象。
顯然,他已經燒得不輕。
再強撐就是自苦了。
於是趙聿梁下令讓隊伍停下歇息。
他的貼身侍從忙給他的額頭敷上用冷水浸溼過的毛巾,又借用當地居民的灶子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