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卻知道戚珏從不養閒人,又是魚童請過來的,定是個有本事的人。
沈卻打量鞘,鞘也在打量沈卻。
鞘曾好幾次遠遠瞧過沈卻,但是都沒有如今日這般靠得這麼近細瞧她。戚珏將沈卻藏得非常好,他手下的那些人除了弦和刃,其他人是一律隔開的。弦和刃還是因為幼年就跟隨戚珏的緣故,所以在肅北的時候才與沈卻接觸過。像鞘這種後來才追隨戚珏的人都是隻知道這樣一個小姑娘被戚珏養在手心裡,從不能與她接觸。
鞘嘴角一勾,笑著說:“怪不得被藏得那麼深,竟是這般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出塵的好似小天仙一樣。”
綠蟻和紅泥對視一眼,都有些不高興了。這個人究竟還講不講規矩,怎麼能這麼無禮地打量沈卻,還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
沈卻的目光掃過鞘系在腰帶上的一個好似九環鎖似的玉飾,又掃一眼他手裡的核雕,淡淡開口:“府上那些機關暗道都是你造的吧。”
鞘有些驚訝,他“咦”了一聲,徑自在沈卻對面坐下,說:“嘿,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綠蟻和紅泥更加不樂意了,哪裡有這樣的!主人沒發話,自己隨便落座的無恥之人!而且嘴裡的話也沒有一句恭敬的!
“你叫什麼?”沈卻不答反問。
“鞘。”
“先生給你起的名字?”
“正是。”
沈卻就輕笑了一聲,道:“真是個好名字,先生這是勸告你劍有歸鞘時,總是張揚浮誇可是要吃大苦頭的。”
“哼,”鞘臉上的笑意散去,冷哼了一聲,“你倒是瞭解他!”
多年以前,戚珏也曾跟他說過極為相似的話。
當年他年輕好勝,自詡鬼才。聽聞戚珏對機關之術十分擅長,竟是連他父親都連聲稱讚。鞘就不樂意了,他可不信一個瞎子能懂什麼機關之術。所以他擺了一場機關盛宴招待戚珏,那些機關是他當時所有的心血,是他最高的成就,可是偏偏輕易被戚珏解了,自己還差點死在那些機關之中。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日,他站在致命機關的夾縫裡,看見戚珏涼薄的盲眼,那雙眼睛黑的仿若最沉寂的夜色。他抓住戚珏遞過來的手,恨恨爬上去。心想總有一天用機關之術勝過戚珏。可後來當他知道戚珏的盲眼痊癒以後,他便覺得他這輩子也贏不了戚珏了。後來他家裡又發生了些事情,倒是真心追隨在戚珏身邊了。
鞘懶洋洋地向後倚去,枕著自己的一雙胳膊,道:“有什麼事情要問啊,快點說啊,我一會兒還得去會小情人呢。”
“朝中分歧,軍中主權,皇權爭奪,邊疆形勢,諸國實力。”沈卻挺直腰桿,一本正經地說。
鞘眉毛跳了跳,道:“你問錯人了,我就是一個木匠好吧?”
“咦?”沈卻古怪地看她一眼,“就算你是個木匠,跟著先生以後都不學的嗎?沒學會?全都不懂嗎?那先生居然還留著你,也是奇怪。”
她又是寬慰似地說:“鞘,是吧?我勸你還是學一點,別被先生趕走了。”
鞘嘴角抽了抽,怒道:“誰說我不懂的!”
鞘終究是將他知道的一點點解說給沈卻聽,原本以為她只是一時好奇,這些東西也是十分乏味,小姑娘家又能聽進去幾句。沒有想到沈卻還真的聽進去了,她聽到恍然時,眉眼綻開的神色讓鞘一怔,鞘居然在她的雙眸裡看出點與戚珏相似的神色來。
鞘就講得更加認真仔細,不由又加深了點深度,那些不該說的,也微微暗示。沈卻也是一點就通了,鞘又問了幾個問題,沈卻都輕易答了上來。等鞘悄悄試探沈卻,問她的政見時,竟驚訝的發現她對一些事情的看法與戚珏出奇的相似。
“所以嘛,如今最有可能笑到最後的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至於太子倒是……”鞘的話卡在喉嚨裡,沒有再說下去。他低頭,猛然發現自己坐在石桌邊,上身往前傾,竟是離沈卻十分近。
“咦,怎麼不說了?”沈卻詫異地回頭,就看見戚珏不知道在她身後立了多久。
“先生!你怎麼過來了!”沈卻歡喜起身,挽住戚珏的手。然後她才發現,日薄西山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沒有想到時間過得竟是如此快。
戚珏伸手,將沈卻額間一綹兒碎髮理好,道:“你哥哥和殷二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