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地望著來人,發現過來的竟是魚童時才鬆了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魚童問,他的手裡還拿著兩個糖人。
沈卻聲音發顫地說:“快、快帶我們回家!”
魚童只一掃,就略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見四個孩子都嚇壞了,他也不敢耽擱,急忙引他們走出小巷,讓他們坐在馬車上,他在前面馬不停蹄的朝沉蕭府趕回去。
馬車上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沈休和殷奪身上都很傷,囡雪的額頭也腫了很大一塊,沈卻雖然沒傷著,可是扶沈休的時候手上,裙子上粘了大量的鮮血,她伸出手擦汗,又將鮮血蹭了一臉。四個人如此的模樣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他們四個人趕回沉蕭府的時候,戚珏正倚在藤椅上,半合著眼簾,聽鞘滔滔不絕地講著他這半年來的成果。
“先生……”沈卻出現在門口,整個人失了魂一樣。
戚珏睜開眼,就看見小姑涼渾身髒兮兮地站在門口,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沈休、殷奪、囡雪和魚童站在後面,除了魚童,個個一身慘相。
沈卻提著裙角跑進來,她站定在戚珏面前,伸出雙臂抱住戚珏,將臉埋在戚珏的頸窩,失魂落魄地不停說:“我們……我們殺人了,殺人了……他死了,好多好多血……”
沈卻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往戚珏懷裡鑽了,戚珏微怔,他很快伸出手,動作熟稔地一撈,就將沈卻撈在腿上,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裡。
“沒事了。”戚珏伸出手一下一下輕拍著沈卻發顫的脊背。
明明當時還敢揮棍子打人,路上也還鎮定,可一回來就知道怕了。沈卻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她小小的身子不斷地往戚珏懷裡鑽,尋找庇護一般。
屋外的魚童輕咳了一聲,站在屋子裡的鞘這才回過神來,也不敢再多看,就出了屋子,朝魚童走過去。
“這點眼力都沒有。”魚童說。
鞘拍了拍魚童的肩膀,低頭看著個頭不高的魚童,一副寬慰的神情說:“瞧那小女孩嚇得,我覺得你闖禍了。”
魚童甩開他的手,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大禍了。可是當時那種情況,終於看見落單的仇人,他幾乎就能下手殺了他,所以竟一時把沈卻忘到腦後了。
魚童對沈休和殷奪說:“兩位公子,還請先梳理,將身上的衣服換下,身上的傷也要處理一下。”
吩咐了下人照顧沈休和殷奪後,魚童則是再次急忙趕回剛剛出事的小巷做些善後的事。
沈休和殷奪這次的確是闖了大禍,死去的公子名翁莫寒,父親是朝廷命官。整個鄂南城當官的老爺實在是多,哪家的官老爺都不算尊貴。可是翁家女兒,也就是翁莫寒的嫡姐卻是宮裡如今最受寵的靜貴妃。
戚珏隱約想起來前世的時候,發生這件事情之後,沈家、殷家、慕容家和劉家都是出了大氣力保人,最後才保下沈休和殷奪。可縱使將案子壓下去了,他們兩個還是在牢獄中蹲了三年。
沈卻縮在戚珏懷裡好半天才慢慢緩過神來,她細細碎碎將剛剛的事情說了,然後惴惴不安地說:“先生,不是我殺死他的,可是我也是幫兇,我是不是變成壞人了?”
戚珏蹙眉,他知道這個問題可不能草率回答。
他低下頭,用指腹擦去沈卻臉上的血跡。他說:“我第一次有了殺念是在五歲,第一次殺人是在八歲。這些年也記不清殺過多少人了。那麼,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沈卻仰著臉望著戚珏,堅定地搖頭,說:“先生不是。”
戚珏勾唇,道:“因為我對你好,所以就不是壞人?”
沈卻想了想,又搖頭,說:“不是因為這個。先生救過很多人,在肅北的時候,每次鬧了災,先生都會停了生意,搭起棚子施粥,還會給那些流浪的人搭建屋子住。先生還是良醫,救了很多垂死的病人的病。就連魚童、弦叔叔,還有阿卻也都是先生救下的。所以先生才不是壞人。”
沈卻眨了眨眼,說:“先生殺掉的那些人都是壞人!”
戚珏有些悵然,他說:“這世上有很多好人,也有更多壞人。好人與壞人之間也沒有明確的分界線,善人也可能做錯過事情,而惡人也許也有善良的一面。人生很長,誰都沒有資格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一個人的好壞也不能由他人輕易蓋棺定論。而死在我手裡的那些人未必就是大惡不赦,我更不會走在路上看見個惡人就手起刀落把他殺了,去做所謂的主持正義。”
沈卻微微坐起來,她望著戚珏的眼睛,認真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