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使用中旨提拔大臣,而其中原因可謂讓人大跌眼鏡一一皇帝倒是願意給,大臣卻堅決不要。
表面上看,這是官員們的操守太高,不願意走這種終南捷徑,而是要紮根群眾,獲得廣泛的支援才肯上任。但實際上,誰不想走捷徑誰是孫子,可文官集團不成文的規矩——其中之一就是升官只能靠同僚的擁護,靠皇帝下旨的人,會遭到百官的唾棄。
這一規矩可以說與沈默無關,而是在空前君主專制的壓迫下,成長壯大起來的文官集團,形成的一種集體的自我保護。只有用這種方式,將皇帝排除在官員的任命之外,才能保持臣權相對的獨立xìng,使所有人的命運,不至於懸於皇帝一念之間。
但皇帝不相信,所有人都這樣自覺,他認為人都是貪婪而自sī的,尤其是那些長期靠邊站,滿腹怨氣的傢伙。在大臣中找了一圈,他選定了張居正的同鄉李幼滋,這位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已經在shì郎位上十幾年難有寸進。在皇帝看來,肯定難以抗拒這天上掉下大印。
於是直接用中旨委任了李幼滋為天官,誰知李幼滋面對洶洶輿論,壓根不敢接旨。他在奏疏中言道:“廷推乃祖宗成例,賢士眾望所歸。今皇上無視眾議,以中旨指定微臣,實乃與群臣慪氣,非聖君所為。,明確表示,中旨授予的官銜,我是不會當的,而且不是很含蓄的指出了萬曆的圖謀就是想破此成例,繞開廷推,將人事大權上收。
萬曆老羞成怒,朕出口就是成憲,豈是你能推三阻四的?於是下了一道措辭嚴厲的申斥,說你不接旨就是抗旨,抗旨該當何罪,自己掂量著辦吧?李幼滋也是槓上了,一天一本的上辭呈,皇帝全部留中不發。一個月後,始終得不到答覆的李幼滋,竟然直接掛冠而去。
萬曆終於信了邪,只好命令再次舉行廷推,然而大臣們卻不買賬,他們聲稱廷推合法有效,皇帝應該從兩個人選中選一個,雙方各執一端,都死咬著不鬆口。結果陸光祖已經離任半年,天官之位還是空懸,部務由左shì郎王錫爵掌管。
又豈止是吏部尚書的人選?七月裡,呂調陽去世,萬曆下令大臣推舉入閣人選,當他看到大臣們推舉的名單時,差點沒把桌子掀了。
因為名單上的兩個名字,分別是陶大臨和孫罐。
這些滿口忠君的大臣,明知道為吏部尚書的人選,皇帝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竟然還要推薦這兩人,明擺著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他再次將任命擱置,反正內間六個人也一樣!
……口……一……一……口……口……口……口……一……口……口……一……口……口……口……口……一……口……一……一……口……口……口……一……一……口……口……口萬曆想不明白,沈默明明打倒了,他在軍政兩方面的黨羽也剪除了大半,剩下的也偃旗息鼓,芶延殘喘。為什麼自己還是感到窒息般的無力呢?
〖答〗案就在尚未遠去的歷史中,他雖然熟讀列祖實錄,但並不能認識到,或者不願意接受這樣一個現實,那就是他坐在列祖所坐過的寶座之上,但他的權力,已經和他的前代不同了。
他的祖先,一言一行都被視為金科玉律,為臣子們不折不扣的執行,甚至將其言行奉為絕對的〖道〗德標準。而他卻是在他的臣僚教育之下長大的。他的責任範圍乃是這群文臣們所認定的,任何超出認定範圍的行為,都會被視為無道之舉,會遭到文官們的集體牴觸。
這種變化儘管在形式上保持含蓄,實質上卻毫不含糊。原因是開國皇帝建立了本朝,同時也設立了作為行政工具的文官制度,是這個國家的權力核心。而今天的文官卻早已成熟,他們早就從皇帝手中接過了實際的權力,他們才是這個國家的權力者。
每個官員的產生,都要經過十多年懸粱刺股的苦讀,然後經歷最嚴酷的層層選拔……,不要聽信那些科場失意者對科舉的抨擊,那都是因為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這只是具備了做官的資格,當上官之後,還是不能鬆懈,除了定期的考察,平時稍有不慎,還會招致言官的彈劾,弄不好就前途盡喪,就在這種嚴苛的條件下,還得做出成績,才能一級級往上爬。沈默的爬升速度已經是極限了,也用了將近二十年,才有資格站在皇帝面前。
絕大多數人立不了那麼多大功勞,三十年就算很快的了。不是頂尖的社會精英,絕度走不到這一步,早就被優勝劣汰下去了。幸虧這樣的一群人從來都心不齊,把大部分精力用在互相掐上了。要是他們齊心協力,想要把皇帝趕下龍椅,是一點難度也沒有的。
而皇帝只是因為恰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