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正力陳此戰非打不可九大原因,沈默則備述此戰必勝的七大理由,一唱一和,配合無間,立刻在京城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一方面他們的級別擺在這兒,一個禮部尚書、一個戶部侍郎……兩位部堂高官同時說話,份量自然不輕;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身份,都乃徐閣老的得意門生在這節骨眼上,兩人同時上書,不得不讓人聯想到,是不是有徐閣老在背後示意。
於是許多人懷著不同的目的,連夜撰寫奏章,翌日早朝之前,一股腦的全交到了通政司。
‘舊恨未雪,又添新仇,此番不報,誓不為人’這是滿腔熱血型的。
‘給我三千虎賁,直搗韃虜老巢,必不貽陛下北顧之憂’這是自不量力型的。
“陛下以神武不世之資,有元輔深思熟慮,有天下各鎮勤王,足以應合天人。所謂仁者無敵,驅除韃虜,事在不疑”這是逢迎拍馬型的。
“韃虜入境月餘,連番征戰,已是精疲力竭。正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我軍保家衛國,同仇敵愾,養精蓄銳,戰必能勝”這是理智分析性的。
這一篇篇奏疏,一道道檄文,化作令人激昂的號角,一聲聲在朝堂上奏響,一時間,輿論所向,人心大快,群情振奮,大臣們恨不得投筆從戎,立刻催馬出城,與韃虜決一死戰
雖然最終做決定的,是最高層的幾個人。但輿論的壓力,士林的風向,必然會影響到他們的決策。
高拱本來就是主戰派,國難當頭,哪管是誰的提議,自然是大加支援。但在另兩位大佬那裡,就不想他這樣痛快了……
散朝後,文淵閣,首輔值房。徐階和楊博相對而坐。
早朝發生的一切,讓楊博心情十分灰惡,到現在還鐵青著臉。徐階苦笑道:“我說不是我的主意,你信嗎?”
“我信不信沒關係。”楊博悶哼一聲道:“百官已經信了,是不是你說的,還有什麼區別。”
徐階的臉上,展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現在的年輕人吶,真是膽大妄為,老夫稀裡糊塗,就被他們給代表了。”
“怕是華亭公,心裡也默許吧。”楊博這種老江湖,你以為他糊塗的時候,他都是在裝糊塗,一旦他不裝了,就會比誰都明白:“你怕人說,華亭分宜無二致。”
“呵呵……”徐階搖頭道:“軍國大事,還是聽蒲州的穩妥。”
“你也知道我是山西人,現在韃子在哪?就在山西你以為我不想出兵?”楊博語帶憤怒道:“但一切得從大局出發,一旦京城有個閃失或者出兵全軍覆沒,誰來負這個責任”
“虞坡公,我是瞭解你的。”徐階輕聲安慰楊博,心裡卻暗自冷笑,欺負我不懂地理怎麼著?韃子侵略到晉中就不再南下,離你們晉南遠著呢。當然他不會戳穿楊博的自辯,大人物嘛,互相要留面子的。於是徐階輕聲道:“你是老成謀國,忍辱含垢啊。”
“呃……”什麼叫忍辱含垢?楊博心說,怎麼這麼彆扭啊。悶聲道:“元翁,這時候只有你說話了,才能壓住事態。”
“這個麼……”徐階面露難色道:“問題是,現在連皇上也動心了,要內閣快些拿個出擊方案來呢。”
“皇上登基不久,身邊又盡是高拱、沈默、張居正這樣的主戰派,當然會被說動了。”楊博盯著徐階道:“關口是你徐閣老,只要你支援我,此事就不了了之,否則……無法收場。”
“呵呵,”徐階又笑,和楊博認識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失態呢:“虞坡啊,你跟我交個底,這一仗真的毫無勝算嗎?”
“真的……唉……”楊博嘆口氣道:“從表面上看,也不是全無勝算,畢竟韃子犯了兵家大忌,但我明軍的戰鬥力,那叫一個麻繩提豆腐,指望不得,讓他們守守城還可以,可要這樣大規模奔襲,首先就潰不成軍了,送給蒙古人砍瓜切菜嗎?”頓一頓,他舉例道:“官兵一聞俺答率大軍而至,上來便噤若寒蟬,縮在宣府、大同的高城厚牆內,目送俺答率部南下。直到俺答屠了石州,總督王之誥聞變,知道事態嚴重了,才以遊兵六千騎兼程抵雁門,大同、延綏二萬騎亦至,但到了近前,卻皆裹足不前,無一人邀擊。待俺答走遠之後,他們卻斬殺避難士民報捷。這樣的軍隊,你能指望他們驅除韃虜?還不如去拜神呢……”
聽楊博一番老成的剖析,徐階心裡本來已經有了主意,卻似乎又打起鼓來,嘆口氣道:“你說的也是……”
“本來就是嘛,”楊博哼哼笑道:“張居正從沒離開過臺閣,純粹書生之言,沈默雖然抗過倭,當過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