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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毛紮起來。渾身發燒,頭上冒火,兩眼角似乎要裂開,鼻子自覺向一邊扭,猛站起來,高聲厲氣的說罷。走出窯門。

“你回來!”

大哥高聲喊。

曉竹衝出窯門,把興娃拉回來坐下。

“回來也不分。要死一塊死,要活一塊活。”

大哥不理興娃,仍然慢聲細氣,一字一板的開導興娃和曉竹。

“分了好,地主成份家要有個分子,那就是我。是專政物件,和反革命一樣對待,就是不槍斃。分了有曉竹,沒人敢欺侮你。分了你的門上還能掛個革命軍屬的牌子。別瞪眼,老三如今是解放軍的官!”

提起老三興娃火又冒出來了。

“誰認得他老三老五,他當他的官和咱弟兄不相干!他讓咱受的罪還少!我不稀罕他的牌子!”

興娃這一輩子是第一次聲高氣壯,挺胸扯脖發火。大嫂不哭了,甚至驚訝得有點欣賞,抽噎地說:“興娃,聽你大哥的話,破爛地主,也是地主!你兩口何必跟上受罪嘛!”

“地主就地主!我就是不分!你呢!”

興娃確實氣極了。他怒聲重氣問曉竹。

曉竹挽著興娃隨時想抽手的胳膊說:“我跟你一樣!死活到一塊!”

晚上,鎖子來了。

他在公安局工作,一身灰制服。喝了兩口水,說他佔江大調走了,公安局事忙。興娃沒話,鎖子就走了。臨分手拍拍興娃說:“好人!”

興娃想到布葉,他唾了一口。

第十一章 知錯改錯(1)

第十一章 知錯改錯(1)

興娃越過娟子、清善惶恐的眼看過去,曉竹唇抿一截紅頭繩,緊按小娟頭認真的梳。好似對面那些拆房、鏟牆皮、溜瓦、砍立柱、拔釘子,扔叉間、撬磚、拆得烏煙瘴氣的和她毫不相干。

興娃想也合情理,為蓋房拉木料,拉磚瓦,打土坯,合泥,挖地,填夯……的事,她沒見過也沒幹過,不知道那時出了掙死騾子累死馬的力。沒挨針扎就不知道疼,活人不知道閻王的威風。他眼角往後瞭過去,卻見大哥坐在大嫂後邊一塊磚上,眼裡沒有疼惜味兒,還不時挺起腰想過去幫那夥拆椽、溜瓦的一把。就像國民黨把家抄了,他出租地在契約上按手印時一樣。幫著人家割自己的肉,還嫌人家刀子下的不狠。

興娃莫名其妙中有些瞧不起大哥。

你不能和曉竹比,這一磚一瓦,一木一土,有咱弟兄們的血汗哩。

“啥人嘛!”興娃口裡埋怨大哥,頭扭向一邊。

“刷拉!嘣。刷拉!嘣……”

下邊取瓦的那個貨,一點不在乎,邊取邊和另一個搬瓦的貨開玩笑,鬥嘴皮子,嘻嘻哈哈。溜下來的瓦還沒來得及取,後邊的瓦就跟下來,一連打了三四個瓦。興娃聽著難過,想著心疼,看著憋氣。大會小會都喊你們翻身作主人了。主人就是這樣把瓦打碎!主人就這樣不經心?真名其妙!他坐不住了。

他孃的氣葫蘆,這樣遭蹋還有一點人性沒有。是破爛地主的就該這樣不惜疼。大哥老說:成物不可損壞。這瓦不是成物?你能忍心坐下!還想幫一把……對大哥真是莫名其妙極了!

他掃了一眼大哥,大哥似乎故意避開溜瓦的,眼瞅房脊上揮斧子砍立柱的,神情好似怕斧子閃空把那個貨栽下去。

興娃實在看不下去,站起來緊了緊腰帶。剛想舉步,就聽領著拆房的臺發他爸歷聲喊:“你幹啥?”

兩個拿槍的民兵,左右堵住興娃。興娃落下腳,鼓起的氣,消了大半。

大哥上過四五場鬥爭會,哇哇的呼號聲,摩拳擦掌的叫罵聲,頓腳踢腿的赫吼聲,挺胸揚臂的向前撲……把人耳震聾,房能揭頂。那場面興娃害怕。

貧農、僱農,積極分子揭發、咒罵,甚至搡推,毆打。不准你張口,你要一張口,下邊就是一連串的喊口號:“打倒地主分子陳興中!”“消滅封建剝削,土地回家!”“鬥倒陳興中囂張氣焰!”

麻子狗蛋叔說:那叫扎嘴殺驢法。

大哥以後上鬥爭會,就不說話。主持人是三伯,他比抽足了大煙更精神,好似真正從石頭底下崩出來的,既輕鬆又有味道。他洋洋得意,居高臨下,慢聲細氣問:“陳興中啊!大家鬥爭你對不對?”大哥說:“對!”“你剝削我們是不是事實?!”“是!”“現在土地回家了,你滿意不滿意?”“滿意!”“對鬥爭會還有不滿情緒!”“不敢。”“諒你也不敢。規規矩矩,夾緊尾巴滾出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