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蟲鳴幽幽,炭火偶爾劈啪一聲蹦出個火星,爐子上的壺漸漸發出水沸騰的聲響,蒸汽嫋嫋翻湧出來,不消片刻,茶香就飄然溢位。
“大少爺,請用茶。”碧瞳雙手捧託給花千尋遞過去。紫砂口杯裡泛出淺綠色的茶湯,月光下,優雅的如詩如畫。
花千尋終於不再用‘哼’作答,伸手接過溫熱的茶杯,略微一品嚐,微微點頭,道:“手藝還不錯,倒是十分有侍奉人的天賦,難怪花千陌不惜背上收藏小倌的惡名也要把你買進府裡,哪怕明知道你丞相之子的身份也要把你從曦都帶回去,可是我看你——”他斜斜挑著嘴角,諷刺的更加露骨“仍然不值九百兩!”
碧瞳一怔,眼神細細看著他,片刻之後,盡然捧腹大笑。笑的手中被子裡的茶水都濺出來了。
花千尋看他抓著桌沿,笑的直不起腰的樣子,頓時皺眉:“有什麼好笑的?”
碧瞳硬是強行拍著胸口來止住笑意,眼角都沁出了淚珠。清清嗓子問:“那大少爺認為我值多少錢?哪怕大少爺認為我一文不值也不要緊,因為大小姐看重我,肯為我花九百兩;或者大少爺認為我價值萬金,那我已經是大小姐的人了,心屬大小姐,只能對大少爺的盛情說句抱歉。”
“你!”花千尋被咽的咬牙,恨恨地將杯子坐放在桌面上,砰地一聲,上等的茶杯裂了一道縫隙。未飲盡的茶水從縫隙裡流出,蜿蜒到桌面上,咬牙切齒地暗罵句:無恥!什麼叫‘是大小姐的人?!虧他堂堂七尺丈夫說得出口。花千陌要是真敢把這恬不知恥的小倌給領回家去,他一定揭了她的皮!花大少爺發狠地捏緊手中的杯子,本就裂口的杯子瞬間在他手指下碎成了幾塊,茶漬沾染上潔白的衣袖,汙染了一片。
碧瞳興味盎然地看著花千尋幾乎暴走的樣子,復又從托盤裡取了一隻杯子,重新給他倒了杯茶,雙手捧託著送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道:“大少爺息怒。等到了蘇陽城,我就是花府的奴才了,還要承蒙大少爺的照顧呢!”
花千尋覺得平日裡自己算是能說會道的人了,可是,每每總叫這個不順眼的小倌給氣的神魂顛倒,氣血不暢。
碧瞳依舊笑盈盈地捧著茶杯,一副優雅而又客氣禮貌的樣子,月光下墨綠的眼睛快要升騰起水霧一般,盈盈看著花千尋,聲音壓的低沉而又充滿蠱惑:“大少爺,你知道你每次看我的眼神是什麼樣子麼?”
他說的每一個字咬的清晰而又連綿悠長,充足的吊著人的胃口卻又不顯得故作玄虛,讓人忍不住就凝神細心去聽。
花千尋的眼睛不眨,就只覺得那聲音似乎能從人體的毫毛往心裡鑽一樣,聽他清晰地用同樣連綿蠱惑的聲音接著說道:“像個妒夫!”
“你找死!”摺扇從袖中滑出,握在掌中,宛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帶著勁風倏然朝那人的胸前自左下肋骨朝右上肩部划過去,碧瞳捧託著茶杯的雙手一掌收回朝他的手腕上旋繞,卸掉那剛猛的欲要取人性命的力道,另一手則將盛著溫熱茶水的杯子用內力打出。花千尋側步旋身躲閃,一息之間已在三丈之外。那隻茶杯打到旁邊的亭子柱上,茶水和著碎片四散開來。
碧瞳眼中的盈盈笑意斂去,清明的宛如剔透翡翠:“大少爺何必惱羞成怒?想殺人滅口麼?”
一時間花千尋只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撕開了一樣令人不堪面對,偏偏這個該死的小倌看見了還故意撥開往上澆油撒鹽地取笑,那種赤裸裸的諷刺,讓他的心口都要漲裂地發疼。手中的摺扇握緊的幾乎嵌到骨頭裡,牙齒咬的吱吱作響,眼前發暈,心中還想拼命否定和掩飾:不是的!不是那樣的!一定不是的!這個該死的小倌在胡說!殺了他!殺了這個信口開河汙衊的小人!可是,他一看進那雙冷冷的眼睛,剔透清冷,像是兜頭澆來一盆冰雪水,清晰地印證著自己狼狽的形象——妒夫!啊~他壓在喉嚨裡嘶吼著,跌跌撞撞地轉身落荒而逃。
碧瞳一直冷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下弦殘月的光輝顯得蒼白清冷,爐中未燃盡的炭火還在明滅閃爍,而桌上的殘茶早已涼透。他一個人在亭中矗立良久,朝花千陌所在的院子望了很長時間,整理一些心中的事情。
從蘇陽城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頂著花家大少爺身份的人就一直看自己不順眼,他不止一次地容讓,可是再謙恭,她也一樣對自己橫眉豎眼,這就讓他心裡沉思起來。此次他隻身來到蘇陽城接花千陌回家突然讓碧瞳似乎想到了什麼,一番出言試探,不過就是‘妒夫’兩個字就讓他徹底凌亂了神智一般。虧得這樣的人在眾人面前還是一副風流儒雅的花公子形象!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