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冰涼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車子開動的時候,葉的臉一晃而過。
她看到黃昏的暮色迅速地包圍過來。車子開過市區的喧囂街道。到處是下班的車流和人群。告別了,那些溫暖的晚餐,喝酒,牌局和聊天。告別了,生活明亮快樂的一刻。
她的確很喜歡他乾淨溫暖的房間。可是比這份喜歡更明確的是,她知道自己的無法停留。
把頭靠在玻璃窗上,她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車子開始在高速公路上疾駛。
夜色已經黑暗下來。車子裡很熱鬧。有人大聲地聊天。旁邊的男人問她,你在南京哪裡下車。
她說,漢中門。他說,我也是在漢中門。但是這車子的終點站好象是在中央門。
沒關係。走哪算哪。到時坐公車進去就行。
她感覺到身體深處的疲倦。突然不想吃東西,也不想說話。只能在黑暗中聽著自己的呼吸。
但是心裡有隱約的回家的感覺。南京,好象是有前世的鄉愁在那裡。她曾對楓說,她懷疑自己前世也許是在秦淮河的夜船上唱歌的女子。她喜歡這個古老的城市難以言喻。那種被歲月沉澱後的沉靜和憂鬱。去南京是回到了家。
車子開到長江大橋,堵了近一個小時。卡車客車混亂擁擠。而夜色中的大橋燈火通明。她看看時間,已經快8點了。楓也許以為她今天不會過去了。幸好她沒有讓他來接。她看著大橋,心裡溫柔而酸楚。過了這個橋,就到家了。
那些在27層的大廈上做廣告的日子。她常常趴在窗臺上看著樓下的景色。
差不多整個南京城區都在眼底。摩天大樓和灰暗的舊房混雜在一起。她手裡端著水杯,聽著周圍的普通話。有短短的一段時間,她以為自己可以安定下來。在這個節奏緩慢慵懶的城市,過平淡的生活。
可是想要的生活非常簡單,追尋它的道路卻始終迂迴翻覆。
到了火車站的時候,已經很晚。
男人和她一起坐上開往市中心的公車。他們開始聊天。他看過去很乾淨整齊。
在南京有他的辦事處。她在珠江路準備下車。可他堅持她和他一起在新街口下。
在旅途上,常常會碰到一些有意思的人。她笑笑,沒有再堅持。
對你去過的城市有什麼感想嗎。他問。有些城市感覺很沉悶。她說。
那也許是因為你碰到了一些沉悶的人。他說。
他們同時笑了起來。她記住了他這句話。她覺得他是個聰明的人。
為什麼想來南京。是因為這裡有你愛的人嗎。
不。因為這是我喜歡的城市。而且有我一些好朋友在。理由很簡單。
恩。你看過去是天生適合做廣告的人。他誠懇地說。
為什麼。她笑。
因為你的眼神很自由。
車子在熱鬧的新街口停下來。她說,我要走過去。他的方向和她不一樣。他說,我能留個電話給你嗎。好。他們站在人群裡。男人拿出鋼筆,寫了電話給她。
她把紙條收起來放進口袋裡。她知道自己也許不會打這個電話。但是她很喜歡和他這一段輕鬆的交談。畢竟她走過的地方太多。知道路過的人,只不過是路過的風。
他們揮手道別。她看到他隱入人群,無聲地消失。她想她也許可以走著到楓的家裡。但是喧囂的人群讓她感覺疲憊。而且南京的街道寬闊,走過幾個路口,
也是費勁的事情。她揹著自己的包,擠到一個賣VCD的店鋪裡打公用電話。是楓接的電話。你到了嗎。他說。你在哪裡,我過來接你。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她看看周圍。到處是人群和車流。她看不到路牌。
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似乎迷路了。孤獨的感覺讓她無法言語。
你在新百門口等我。我馬上過來。楓果斷地掛了電話。她在那裡站了一會。
有大河戀嗎。她問賣VCD的老闆。是布萊德彼特演的。好象沒有。那個胖胖的男人說。她朝新百的方向走。
新百的門口有很空曠的廣場,燈光直射。很多人聚集在那裡。她實在太累。
幾乎無法再多走一步。於是在旁邊的臺階上坐了下來。身邊還有一些人。和她一樣的神情淡漠。
她發現自己再次融入了這個城市的夜色。
埃米莉給島上的看守寫了一封信。她說,在自己面前,應該一直留有一個地方。獨自留在那裡。
然後去愛。不知道是什麼,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