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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停下來停下來。

我真的跑不動了。如果它要讓我死,就讓它來捕獲我。

雨聲已經停止。空氣裡有清新的桂花香。 新的棉被柔軟舒適。床邊的小桌子上放著林給我盛清水的杯子。小時候,從夢裡驚醒過來的我,常常把被子蒙在頭上,因為恐懼而無法呼吸。

直到讓自己憋得喘不過氣來。很小的時候我就一個人睡覺。保姆在我的桌子邊放上一個蘋果,一杯牛奶。然後她就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我獨自拿出漫畫書來看。吃完東西開始刷牙。沒有輕輕的歌聲和撫摸。

沒有故事和晚安的親吻。只有寂寞的想象。

無盡的寂寞的想象。在恐懼的時候,心裡疼痛的時候,無助的時候,拉過被子緊緊地矇住自己的頭……

林,是你在嗎。她輕輕地叫他。他沒有開燈。月光照進來,模糊看到他挺立的身影。我看看你有沒有掉被子。他把水杯遞給她。看著她潮溼的臉和粘在汗水裡面的頭髮。你做夢了。

是。我又做夢了。她仰起臉喝水。她的喉嚨發出寂寞的聲音。她說,抱我一會兒好嗎。她的手拉住他的手臂。他躺在了她的身邊。她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臉伏在他的肩頭邊。從夢魘裡驚醒過來的她,突然顯得疲倦而脆弱。他用手撫摸她的頭髮。她笑了。她象個寂寞的孩子。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陽光燦爛的小鎮中學。破舊的紅磚樓房。傳出學生的朗讀課本的聲音。

林在講臺上放了一個缺口的瓦罐,裡面插著鮮黃藍紫和酒紅色的小朵雛菊。學生們埋頭用水彩畫靜物。

林靠在一邊。窗邊的操場上有茂盛的樹林和明亮的陽光。他的臉有淡淡的憂鬱的陰影。

安藍出現在門外。她穿著林的白色襯衣。安始終穿著她身邊的男人的衣服。象徵她某種隱晦的依賴和孤獨。她脫掉球鞋,爬到高大的教室窗臺上。光著腳閒適地坐在那裡。看林對學生講解一些構圖和筆法的內容。她安靜地聽著他。這個沉靜的小鎮男人,有他不輕易流露的往事陰影。

孤獨的鞦韆架垂在樹林中間。有一排小鳥停在木板上鳴叫。

林抬頭看到安。他的眼睛沉默地注視著她。

中午他們在中學的食堂裡吃飯。安感覺到周圍的人異樣的眼光。有一個老師偷偷地回頭去看她。安對她微笑。她慌張地別過臉去。

為什麼他們都看這裡。安問他。因為他們有猜測和懷疑。他沉著地吃著飯。安看著他的眼睛,他們都知道那個女孩的事情嗎。是的,因為那個女孩的家庭非常顯赫。他說。他不想對她迴避。我曾經對這件事情有許多顧慮。所以一直迴避她的追求。我問她,是否考慮清楚,真的要和我一起生活。她說她考慮清楚了。我那時在北京學油畫。我可以繼續深造。但我回來了。做了這個小鎮的中學老師。

他平靜地看著她。她脫離了她的家庭,來這裡和我同居了一年。父母欠債替我們買了房子。還辦了訂婚酒席。鎮裡很多人都知道。然後一年以後,她說她要走了。

他用簡單的話語概括了整件事情。省略掉所有的片段和情節。她看著他眼睛裡的沉鬱的黑暗。她可以瞭解這個故事裡面,曾經有過多少的衝突和矛盾,激情和傷害。

但這個男人沉默相對。你可以把這裡的房子賣了,繼續去北京學習油畫。她說。

他微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要我帶她去爬山。她摘了一朵雛菊插在頭髮上,然後把頭伸過來,問我好不好看。突然之間,我發現小鎮裡的她,有了一張健康明朗的臉。

那個在DISCO的瘋狂節奏裡仰著蒼白的臉搖頭的女孩。那雙用放肆的視線凝望著我的眼睛。她說,林,我發現和你在一起,我的心裡很平靜。

應該說是在大自然裡面,我們的心裡會很平靜。

那時我們是站在山腰的一塊岩石上,俯視著大片幽靜蒼綠的山谷。她快樂地爬到最高的一塊石頭上,脫掉了她的襯衣。

她放縱地尖叫著。山谷裡迴盪著她的聲音。

然後她爬下來。有煙嗎。她說。我們坐在裸露的岩石上迎著山風抽菸。

我一直只和男人做朋友,因為我喜歡男人。她對我說。我喜歡他們的沉默和殘酷。喜歡和他們之間有的那種混雜著情慾,溫情的友誼。我搞不清楚友情和愛情的界限。她微笑地抓了抓頭髮。

有時候我和一個男人做愛。可是做愛以後,覺得他依然只是我的朋友。情慾是水,流過身體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我不知道有什麼人是能夠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