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水杯。黑暗中隱隱約約的氣息把我包圍。
想起曾經有過一個男人,曾這樣深重地進入過我的身體。讓我疼痛的進入。充滿孤獨和激情。我們不停地做愛。在黑暗中聊天。
我拿出煙來抽。我看到他的眼睛凝望著我。
殷力最終還是走了。
我送他去機場的時候,剛好剪了頭髮。
我把夾克拉起來裹住頭不讓他看。他拍拍我的頭說,再藏也沒用。反正不會變出一個美女來。我撲過去爬到他的背上扭他耳朵。他哇哇亂叫。整個機場大廳裡的人都轉過臉來看我們。
他說,彙報一下新生活吧。
我說,每天看中央臺劉儀偉的烹調節目。已經跟著他學會了做三明治,腐乳烤肉,松鼠黃魚。毽子的最高記錄是能維持到80下不著地。還看了20本文學名著。
他點點頭,恩,不錯。距離一個完美妻子的標準不遠了。
他說,安。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改變。
你那天回來以後生病。生完病以後做了讓我能夠放心的選擇。我不清楚你遭遇了什麼。但是我心裡很高興。因為你沉靜下來。
你心裡的那匹野馬不再讓你痛苦。雖然我知道你也許不會承認。但我依然想說,也許你愛上了一個人。
我看著他。我笑了。對我說說看,你覺得我會愛上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抽菸的。英俊的。還有很沉靜的聲音。
殷力拿出手機放到我的手裡。他打過電話來找你。我把你的單位地址告訴了他。
我對他說,去看看這個女孩。她需要別人的照顧。她是美麗的。
他第一次這樣憂傷地看著我。我知道那個能夠感受到你美麗的男人已經出現。
在他的手心裡安心盛開。也許他和你一樣的孤獨。
他走在樓梯上的時候,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寂靜中迴盪。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空蕩蕩的大廳。有溫暖的秋天陽光穿過窗外的樹枝凌亂地傾灑進來。
整個大廳依然有寂靜的幽暗。
他看見那個短頭髮的女孩,穿著白襯衣和舊舊的牛仔褲,光腳穿著球鞋在踢毽子。她的眼睛快活地隨著毽子閃動。柔軟的身體靈活地扭動著。有人給她輕輕的喝彩。女孩的笑容溫暖而甜美。
他站在一邊,沉默地看著她。他拿出煙來,放在嘴唇上。
女孩看到了他。她安靜地遙謠地對他凝望。然後她開啟了門。
你來了。她說。她靠在門上,懶懶地對他說話。
為什麼把頭髮剪掉。他伸出手撫摸她短短的男孩一樣的頭髮。
因為想知道,我的頭髮多長的時候,你才會出現在我的眼前。她依然懶懶地對他笑,把他唇間的香菸拔過去,放在自己的嘴唇上。
他看著她抽菸的樣子。兩個人之間是輕輕迴旋的風聲和溫暖的陽光。
一場上海煙花
安妮寶貝
放在廚房裡的小收音機播著音樂,他跟著披頭士唱,yellow 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窗外有低低的鳥群飛過的聲音。有時候我覺得一切似乎不是真的。來得太快太輕易。
在上海的第7個3個月的開頭,我把房子搬到位於偏僻區位的高架橋下面。
這是朋友DAISY的房子。她即將離開上海去香港培訓半年,所以轉租給我。
房間小而乾淨。我漸漸習慣了窗外轟隆隆車子開過的聲音。來往的喧囂車流,是無法平息的海洋。即使在深夜,也有大貨車肆無忌憚地開過空曠的馬路,好像海面上突然竄出的巨大魚群。
一個人在家工作。在4家報紙和5本雜誌上設有每日每週每月出稿頻率不等的數個專欄。我寫上海老房子的維護弊端交通堵塞因素分析伊勢丹新款香水出臺到家裡一條金魚因孤獨而死的所有事情。
有時候文字讓我一覽無遺。有時候我是一個隱蔽的女子,隱沒所有生活的真相。
為對抗噪音,會關嚴窗子,放一張PJ HARVEY的CD,把她的顫抖的尖音調到讓耳膜麻木的高度。疲倦的時候,就趴在陽臺上,看著呼嘯而過的車流,安靜地抽一支菸。
DAISY去香港之前的告別聚會,在徐家彙一家舊式餐廳裡舉行。人太多太吵鬧。上海話在大聲喧譁的時候恁地吵鬧。於是可以心安理得地不說話,一直埋頭吃一道餐廳最有名的糖醋鰣魚。
整個餐廳其實是一節被廢棄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