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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對離別我是個習以為常的人。也許心裡早就沉寂。

冬天的南方城市灰暗潮溼。一場意外的大雪紛飛,一夜之後寂寞如初。

我象一隻昆蟲一樣,寄居在城市的一角,蜷縮起自己的激情和想象。

晚上很早就上床去 ,睡眠讓我感覺到安全和快樂。

也有失眠的寂靜深夜,重新嘗試閱讀。不斷地喝水。聽音樂。回憶。

那次看以前買的一本舊書,是個寫詩的人寫的小說。

她看著落日。列車路過大橋,橋下的河水一縷一縷的金黃。她想,大自然是給遊子最昂貴的補償。

漂流使人隨時感到陽光的溫度。

那個作者寫完三本小說後就此失蹤,沒有任何文字出現。

而我是在書店的對摺處理書架上面,把她破舊的書淘了出來。

有些美麗靈魂的聲音是寂寞的。但是依舊會有人聽到。

音樂如水

安妮寶貝

黃昏的時候,去熟悉的音像店裡找自己喜歡的CD。老闆已經認識我了。只要他的店裡有IRISH MUSIC,就會買下來的女孩。那天笑著對我說,來了新的。是Joanie

Madden的作品。CD封套上依然是常有的那種畫面。寂靜的天空和湖水。黯淡的綠。隱約的雲朵的痕跡。

順便還淘了一下別的。只看到另一張自己喜歡的。是北歐音樂。不是英語。看不懂的文字。封套上那片荒涼的曠野吸引我的視線。嶙峋的岩石下大片開滿白色花朵的灌木。不清楚它帶給我的感受。只是喜歡。CD的名字叫Haugtessa。中文翻譯成了牧羊女。

帶著兩張心愛的CD回家去的感覺是快樂的。夏天的夜晚總是過得很快。開啟電腦的時候,已經很晚。一邊放著洗澡水,一邊把CD放進去。額頭上都是汗水,心裡想著要好好洗個澡。音樂是在瞬間流瀉出來的。在寂靜的房間裡。還沒來得及開空調。但是那一個瞬間。那一個瞬間。流水般的音樂突然把自己纏繞。清涼空靈。是風笛高亢憂鬱的旋律,帶著透明的無孔不入的宛轉。雖然已經很熟悉這樣的音色。但是心裡還是再一次的。疼痛起來。

沒有任何理由地深愛著愛爾蘭的音樂。那片神秘的土地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傳說。天生的憂鬱氣質。但是在一些奔放的舞曲裡,卻又不羈而爛漫。它帶給我的沉淪,象一場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愛情。只有自己的想象。是美麗的。也是孤獨的。

在陌生的人群裡,我感覺自己的存在。就好象在一個悶熱的夏天夜晚,與純粹的音樂相對。侷促的生活雖然帶來許多失望。但是快樂的時光依然讓我們感激。

永遠有多遠

安妮寶貝

曾經我很喜歡去郊外的那段鐵路散步。在那邊能看到田野上大片的雛菊,它們在細長的梗上開出碩大而清香的花朵,顏色是詭異的藍紫,我總覺得潮溼的泥土下應該有許多昆蟲的屍體,才能生長出這樣頹敗而茂盛的植物。

風把細碎的花瓣吹散到我的頭髮上,臉上,有時候我把花瓣揀起來,輕輕咀嚼著它。

一個人掂起著腳在窄窄的鐵軌上走,走到很遠的地方又往回走。陽光很好,溫暖的,芬芳的,把鐵路上的小石頭烤得發熱。

走累的時候,我就把鞋子脫下來,光著腳放在熱熱的小石頭上,然後讓肌膚感受陽光撫摸的懶洋洋的快樂。

我想我應該是快樂的。心裡有一片寂靜的地方,什麼也沒有留下。還沒有開始寫作,只是常常一個人,來到這個荒僻的地方散步。

常常有人問,你的朋友多嗎。我說,不多。這樣的回答,並不讓我羞愧。能夠沉默或者保持不說話的狀態,對我來說是一種自由。這樣的自由,只有當你獨自看著藍天白雲的時候,才能有感覺。

無數次,我看著那條延伸到遠方的鐵軌,想著它能帶我到多遠。永遠到底有多遠呢。那時是春天。我穿著白棉襯衣和牛仔褲,洗得很舊。我是一個時常感覺寂寞的人。我有預感會離開這裡。然後有一天我真的離開了。

一年以後,我寫了一個名叫安生的女孩,她被鐵軌帶向了遠方。她又回來了。她死了。她一直沒有得到那個答案。

我也沒有。

我一直很喜歡一張圖片。清涼的山谷迴旋著寂靜的聲音,湖水很藍。

任何人都會感覺他的生命,似乎在尋找某個地方或某個人。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於是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心裡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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