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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白棉布襯衣,光著腳站在泥濘裡,身邊有幾個牙齒雪白的衣著襤褸的農村孩子。

他仔細地想看清照片上她的臉。她的長髮編了兩條粗粗的麻花辮子,還插了幾朵純白的野山茶。

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只有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還是燦爛的,燦爛地帶著笑。

文章裡有他熟悉的一句話,她說,我一直想給我的靈魂找一條出路。也許路太遠,沒有歸宿。但是我只能前往。

那時他和那個白領女孩交往了一段時間。一切發展順利,直到他們開始做愛。

那個夜晚,他的失望和寂寞無法言喻。女孩是美麗的,也是溫柔的。但是他對她的呼吸,她的肌膚,她的神情全然陌生。黑暗中全是藍以前的樣子。藍穿著黑色的蕾絲內衣,長髮散亂地飛揚。世間有許多比她更聰明美麗的女孩,但沒有一個人能象她那樣迎合他的需要,激發他的盡情。她象一朵柔弱而強悍的花,在頹敗和盛放的激情中,伸展她的每一片風情的花瓣。快樂而恐懼。

他終於明白,他逃脫不了她的控制。他的身體是她手心中的一根線條,她可以把他掌握。

一夜情之後,他絕然地和女孩分手。這樣的婚姻會是可怕的。他的身體停留不下來,靈魂更加會無所依傍。

他每個月買那本旅遊雜誌。不定期地看到她的照片和文章。她去了新疆和內蒙,去了東北。他不知道她在靠什麼謀生。在他身邊的時候,她是沒有任何謀生能力的女孩,靠著他給她的食物和住所而生存著。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他也曾無所顧忌地傷害她,在爭執的時候,大聲地指責她,把她關起來。沒有想過她是個孤獨無靠的女孩,跟了他三年,只是因為愛他。

等到冬天即將來臨的時候,他終於收到她寫來的信。她在北京寫的簡短的信,說她病了。現在住在北京一箇舊日朋友的家裡。希望他去接她。

由於長途的跋涉和飲食不定,她的身體產生衰弱,並且抑鬱症更加嚴重,幻覺和頭痛日益加劇。他帶她回南方。在機場的時候,天下細細的小雪花。北方的大雪即將來臨。在喧囂的候機廳裡,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指。他說,你以後再不許這樣的離開我。她說,那你想辦法把我管住。他說,我有。

在機場附近的珠寶店裡,他買了一枚俗氣的紅寶石戒指給她。他說,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歡這種戒指,但是現在我就是要用這種俗氣的沉重的東西管制著你。你要每天都戴著它。等到我們結婚,再換好看的鑽戒。

22歲她生日的那個夏天,他帶她去一個小小的海島上度假,在那裡住了一星期。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共同的旅行。度過的最平靜的七天的神仙眷屬般的生活。

美麗的小島到處灑滿明亮的燦爛的陽光。大片的樹林,碧藍的海水,鹹溼的熱風,晴朗的天空。

他給她拍了很多照片,看著她在海水裡奔跑尖叫,自己則盤腿坐在沙灘上,只是不停地追逐著她的身影,按動著快門。

黃昏的時候去漁村裡的小飯莊吃海鮮,挑各種希奇古怪的魚和螃蟹,飯莊的門口掛著紅紅的燈籠。

晚上看她換上白裙子,兩個人在月光下的沙灘上散步,走幾步就停下來親吻。

走很長的山路去深山裡的寺廟,爬到岩石上去採一朵她喜歡的野花,她喜歡插在頭髮上。

那天他們去了廟裡求籤。她不肯讓他進去。出來的時候,她臉上一貫地微笑著。他說,什麼樣的籤。

她說,下下籤,佛說我們是孽緣。他握到她的手的時候,發現她的手指冰冷。他說,我才不相信。

那晚他們在黑暗中做愛。窗外是洶湧的潮聲,她突然哭了。溫暖的眼淚一滴滴地打在他的臉上。他把她的頭揉到自己的懷裡,他說,沒事情的。相信我。

她說,我在那個廟裡看到一塊很大的石碑,上面寫著同登彼岸。突然心裡安靜下來,我們的歸宿其實一直都等在那裡的,分離和死亡,這才是永恆。

可是我很感激。感激宿命給我們的這一段時間。孽緣也好。只要我們可以在一起沉淪和墮落。

她說,我相信我到這個世界上來,是隻為了和你見上一面。

臨上船之前,她發現她戴在手上的俗氣戒指丟了。

好象是一種不好的預兆,他的臉也有點發白。他說,你想得起來會丟在哪裡嗎。她說,我一直戴在手上的,會不會在旅店裡。

他馬上放下行李,朝旅店飛奔而去。是的,是很俗氣的戒指,是不值多少錢的戒指,但是還是不能接受它如此無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