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其實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兩方人馬對峙著,明晃晃的刀劍轉瞬出鞘,箭矢不知哪一刻會從哪個方向飛來,這樣的情形讓尋常百姓家如何敢輕易上街?便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悶在自己屋裡求得一方安寧。
城東側的一處大宅外,舉著刀槍劍戟的人環繞四方。似是官兵模樣,又與官兵服制有所不同。
宅中氣氛謹肅,四下都沒有什麼動靜。
最內一進側邊的一間廂房內,尤則旭躺在地上望著房樑上的花紋發著愣,無所事事地琢磨自己還能活幾個時辰。
這種感覺其實很有趣。他從前就想過,進了錦衣衛便是要過刀刃上舔血的日子,隨時都有可能死,他自問不是個多有本事的人,一直覺得自己在面臨死期的時候一定怕死了,而且一定會很不甘。
可現在,他居然並沒有什麼恐懼,也沒有什麼不甘。
他意外地平靜,一件件地回想近來的事情,然後回想更久以前的事情、再久以前的事情,回想從小到大見過的每一個人、對每一個人的喜愛或厭惡。
然後想著想著,他居然想笑。
在這幾年的愉快的記憶裡,居然鮮有幾條是和“家人”有關的。
其實近幾年他見家人的時候也少。在府裡時,能見到的只有姑母,東院裡好像總是死氣沉沉的,姑母一味地要求他們上進,可他們再努力上進,也聽不到什麼誇讚。
難得回到家中,家裡也是差不多的情景。除卻父母常對他說些貼心的話外,旁的長輩對他的期待都遠比關心要多。
端柔公主的事是一個爆發點,繼姑母將他趕出王府之後,家中因為這件事也不要他了。祖父還親手打了他,他想這些事,他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
不過也無所謂,他的“一輩子”,也沒多長了。
門“吱呀”地響了一聲,尤則旭警醒地彈坐起來,定睛一看,進來的是錢五的師弟,方六。
他死盯著方六,方六端著碗粥,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走到他面前。
“來,喝碗粥。”方六瞧著慈眉善目,將碗端給他後,嘆了口氣,“唉,兩天沒吃東西了吧?我那師兄也真是的,其實你也是為別人辦差,何必呢?我就看你還不錯!先吃點墊墊,一會兒我再想法子給你弄點別的。”
尤則旭心下疑雲大起,將碗湊到鼻邊深一嗅,方冷笑出來:“冒昧地告訴您一聲,在飲食中下迷藥,待得犯人吃得迷糊後再行問話,是錦衣衛玩剩下的路數。”
方六顏色驟變!
很快,他又冷靜了,同樣冷笑著,回說:“那我也告訴你,這一招,東廠玩得可比你錦衣衛早多了!”
尤則旭將碗往牆上一撞,瓷碗頓碎,熱粥四濺,下一瞬卻被方六狠狠照腰一踢,轉而踩住了手,疼得他一聲低叫!
“你小子別敬酒不吃!論叫人低頭的手段,錦衣衛不及東廠萬一!”方六的靴子在他手指上一碾,“告訴你,逸親王的人在外頭等了兩天了,不敢貿然來攻,可見是記掛著你。單憑這條你們就是弱勢,你小子給我識相點兒,趕緊叫人撤了,咱互相行個方便!”
尤則旭已餓了兩天,無力反抗,聽罷默了會兒,卻從喉中逼出一聲笑:“呵……”
他切著齒抬頭看向方六:“逸親王殿下因我而落入弱勢,可皇上不會。”
方六一凜:“什麼?”
“你們抓我時看到了那隻鴿子,但你們沒射著它……”尤則旭說著,面上劃過一縷快意,“那是為防錦衣衛探到要事卻深陷危險無法將訊息遞出安排的信鴿,直送乾清宮……皇上現在知道你們的藏身之地了,你猜他會不會再忍你們一次?”
“你……”方六面色煞白。
“你們刺殺宗親毒害皇長子,囤私兵買官賣官……逼良為娼販賣私鹽,這些皇上全都知道了。”尤則旭咬著牙笑道,“你殺了我,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們一起走!”
方六眼中殺意一騰,踩著他手的腳未動,另一腳往臂上狠命一踢……
頃刻間,慘叫聲響徹滿院。
尤則旭大汗淋漓,躺在地上一陣陣痙攣,看著自己的胳膊,眼前恍惚過一番又一番,想說話,卻再也說不出來。
“我們若沒命,必要你屍骨無存。”方六說著蔑然一笑,腳從他手上挪開,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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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所在的宅子裡,眾人都懸著心,玉引這個與錦衣衛不相干的也不例外。
最初的時候她還能念念佛一求平安,現下卻連唸佛的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