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比定妃賢嬪年輕些,位份也都低。幾人見過禮,定妃客客氣氣地讓人坐,笑意盈盈地跟宮女說:“去,上好茶來。這幾位平日見面的時候少,我們好好敘敘。”
那宮女便退了出去,正要沏茶,被掌事的大宦官擋了下來。那大宦官瞧瞧隨顧才人來的那姑娘,又顛顛手裡剛接下的金錠,一笑:“去吧。”
顧氏心裡緊張壞了。
這機會實在來得不容易。她在府裡連逸郡王的面都見不著,這才被逼的想從婆婆這兒使勁兒。可她一個不起眼的妾室,也沒資格直接來向定妃問安,只好再拐到彎去求姑母帶她來。
她姑母是這麼跟她說的:“唉,這樣的情狀你心急是難免的。可你也要知道,我區區一個才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去叨擾定妃娘娘的。眼下趁著娘娘生辰,我可以幫你一回,但具體能不能成事,只能看你自己的運氣了。”
於是她便這樣來了,茶水端在手裡,顧氏只覺緊張得連心都要跳出來。她並沒有見過定妃,就連被賜進逸郡王府,都是定妃看了畫就定了人,她完全不知定妃是怎樣的性子。
裡面坐著的人多,與她一道奉茶的還有兩個宮女。但有掌事宦官的照應,自是她走在前頭最亮眼的位置,給定妃和賢嬪的茶也都在她手中的托盤裡。
她先給賢嬪奉了茶,站到定妃跟前的時候,她好像連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停滯住了。
定妃與人談笑著餘光一瞥,單看她的服色也知道不是宮女,客氣地指指她笑道:“呦,這是你們誰帶來的姑娘?看著不是俗人,你們倒捨得讓她在我這兒端茶倒水。”接著便對她道,“快坐,你若是這裡哪位的本家姑娘,本宮便也算你的長輩了,不能讓你幹這些。”
顧氏緊張得說不出話,一句“謝娘娘”輕得幾難尋到聲音。
還是顧才人拿的住陣:“這是臣妾的本家侄女,不過是她自己想孝敬娘娘。臣妾想這也是應該的,她進了逸郡王府,娘娘您可不就是她婆婆麼?”
她這樣一說,定妃也想起來了。她記得前陣子壽昌宮那邊突然給她送點心來,細問下去,就是因為這顧氏進宮來探望顧才人。
定妃睇著顧氏笑了笑:“原是這樣,坐吧。進王府也有些時日了,過得慣吧?”
這就是句尋常得近乎客套的關切,卻見顧氏倏然眼眶一紅。
旁邊幾人都明明白白看看,賢嬪呼吸一滯蹙了蹙眉:“怎麼了這是?”
顧氏只一咬唇,淚意又濃了三分,但什麼也沒說。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姑母的教誨,姑母說她決不能一見面就說王妃的不是,定妃畢竟見王妃的次數更多,情分也更深些。她若踩王妃來捧自己,那就蠢到骨子裡了。
於是顧氏從淚意裡又醞釀出了點笑,溫溫柔柔地道:“過得慣,都挺好的。就是……見了定妃娘娘,激動了些,娘娘恕罪。”
“過得慣就好。”定妃仍是那副笑容,靜了會兒後,跟她說,“十二皇子也是去年成婚的,這不,前幾天說十二皇子妃有孕了。你們府裡,王妃食素多年,身子得先將養著,你和另一個……蘇氏?便多努力些,給本宮添幾個孫兒孫女。”
果然是這樣,顧氏大鬆一口氣。
來之前,姑母就跟她說,定妃跟她其實難有什麼話題可說。她的身份放在這兒,侍候王爺、為府裡開枝散葉之類的話題則是最好提的。
而這兩樣也最容易引到“正題”上,無論定妃提了哪個,她都可以繞上去。
是以顧氏咬唇為難了一會兒之後,撲通就跪下了:“娘娘恕罪,這事妾身……妾身實在不敢應娘娘。”
“怎麼了?”定妃眉頭倏皺,“莫不是你身子骨也不好?”
“沒有……”顧氏循著現下該有的心緒,索性將剛才積攢的緊張化作眼淚哭了出來,“只、只是……”
她磕了個頭:“妾身和蘇氏現在,都還……還沒侍奉過殿下。”
“你說什麼?”定妃一瞬的震驚,遂即想到另一件事,“那王妃呢?”
“王妃倒是……殿下常去她房裡。”顧氏心絃緊繃,拿捏著分寸又磕了個頭,“如實”道,“娘娘不必擔心王妃,殿下十天裡總要有四五天是去王妃那裡的。就是有著身孕的尤側妃,也有些時日沒見過殿下了,比不過王妃和殿下那般如膠似漆。妾身還聽說,王妃曾白日裡在殿下的書房……就寢過,正碰上謹親王去找殿下,險些撞個照面,好在殿下擋得及時。”
她銀鈴般的聲音一停,殿裡的氣氛一下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