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美蓉端莊秀美,將來定是賢惠德淑之人;而這個妹妹美玉漂亮是漂亮,可是眉眼間總顯出幾分狐媚相,長大了弄不好就是個風流煙花之輩。這位江湖術士還看了兩個孩子的生辰八字,斷言,這姐妹二人將來有雙鳳求凰之命;就是說,兩個姐妹會喜歡上同一個男人。當時孩子還小,江湖人說說,人們聽聽也就算了。後來,美蓉上了大學,與同學庾明談了戀愛;美玉隨礦工父親進城,與鄰居家的男孩鐵羽成了夫妻,雙鳳求凰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成了笑談。
然而,最近,美蓉家裡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卻讓雙鳳求凰的說法成了她的一塊心病,江湖術士那套謬論不時地在她耳際響起。
實際上,她有這種心思,並不是懷疑自己的丈夫花心;也不是懷疑美玉對姐夫有什麼企圖。只是,家裡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妻子的權威和優勢。丈夫當總裁時,他的社交圈子不大,家裡外面的大事小情她足可以應付得了。可是,自從庾明當了省長,她就發現自己不會“玩”了。她覺得這省長夫人當得有些累、有些煩,甚至有些愁。不說別的,就拿秦柏妻子那次宴請,她就覺得自己這個省長夫人只當了一次配角,而真正的主角則是妹妹美玉。
當然,這也不能責怪美玉搶了她的戲。妹妹從小生性活潑,在學校裡是文藝骨幹,進了工廠又成了演出隊的臺柱子。企業職工大批下崗之後,別人去做苦工,她卻做了陪舞女郎;她的這些特殊經歷,讓她見過了太多世間滄桑;再加上天生氣質優雅,愛說愛笑,愛逗愛鬧,這樣的人到了社交場合就顯得特別招人喜愛,廣有人緣,而她美蓉雖然容貌秀美,談吐文雅,卻總是顯得缺少一種風情,缺少一種活潑,挑不起場合的輕鬆氣氛來。譬如這次聖誕之夜;打死她也不會想起邀請大家跳舞的念頭來,而美玉輕而易舉地就能做到。所以,一次官太太的聚會結束,人們對秦柏妻子的那頓飯大概早就淡忘了,可是,對那場舞蹈,對美玉踢向男舞伴襠間那致命一腳,這些官太太們一定是記憶猶深,弄不好就會成為她們交際場所的一個有趣話題。而她美蓉,怎麼樣也做不出這樣的有趣的故事來。即使她能做出來,她也不會去做。她時刻記著自己是一個省長夫人,言語行動要注意分寸,注意影響,規規矩矩做人,小心翼翼處事,是她的信條。所以,她覺得自己即使穩重過分,也不能讓人家指責自己張狂。在外面是這樣,在家裡也是這樣。她與庾明二人相敬如賓,不苛言笑,尤其是在兒子面前,說話更是小心翼翼,恐怕哪兒鬧出笑話來,讓兒子恥笑。然而,美玉與鐵羽就不是這樣,兩個人在大街上走路,總是搭肩挽背,作一副親熱無比的樣子;就是守著女兒,兩個人也常常接個吻、親個嘴,做個鬼臉,像是有談不完的戀愛,渡不完的蜜月;那天晚上,為了慶祝庾明當選,美玉主持開了個個家庭派對,一瓶白酒下肚,她興奮地調大了客廳裡卡拉OK音箱的音量,自己先唱了幾首歌,然後非要動員大家跳舞,一家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幾口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誰也不好意思。她一下子急眼了,張口大罵:“你們他都他媽的裝什麼正經?你們不跳,我和姐夫跳!”說完,她一把拽過庾明的胳膊,連摟帶抱地在舞池裡轉啊轉……一直轉到半夜;最後,她還大言不慚地宣告:今天晚上真是爽透了,我與省長跳了半夜的舞,這是多麼好的享受機會。以後啊,你們這些傻狍子別說想摟他跳舞,就是想見他的面,也不容易了!哈哈──
這個妹妹就是這樣,喜歡瘋瘋癲癲,打打鬧鬧;你要是讓她靜坐一會兒,那會憋死她。可是,現在,這種性格的女人在社會上吃得開;男人們喜歡這樣的女人,別說男人,就是女人也羨慕這樣的同類。像自己這種賢惠穩重的性格,可能早就過時了……
不管怎麼說,美玉儘管有些個瘋,畢竟是在外面,是她的性格在表面上的開朗與隨意,然而,最近,有些家裡的事情,美蓉也覺得自己擺不上位置了……今天下午,庾明處理完了公務,好不容易提前趕到家裡,沒想到,他剛剛進了屋裡,美玉就緊隨其後來了,說是找姐夫談重要事情,結果,兩個人進了書房,一談就是兩個小時,美蓉覺得納悶兒,湊到門口偷聽了幾句,只聽見美玉很嚴肅地告訴姐夫:“你必須這麼做。”接下來就是庾明的“是是是。”直到晚餐擺到桌子上,美蓉喊兩個人吃飯,這次秘密長談才告結束。飯桌上,美蓉盯了丈夫半天,丈夫也不透露談話內容。到了睡覺的時候,美蓉禁不住直言相問,丈夫才遲遲疑疑地告訴她:“你知道嗎?虎子戀愛了。”
“什麼,虎子早戀?誰說的?”美蓉一聽,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