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家阿爺，不是敵人。”肖楚雲對步淵的提醒有些生氣。

“等到邪毒攻破腦海，他一定會痛快的殺了你這個孝順的孫子。”步淵淡淡道。

“他不會成為邪族。”肖楚雲牙根一咬，很想一拳朝步淵招呼過去。

“接受現實，即使難過也不能盲目，不然你很快就會成為一具屍體。”步淵搖了搖頭，道。

“我願意。”

“那好，你下不了手，等到他變成邪族那一刻，我來替你完成，這樣你也少一分負罪感。”、

“你敢。”

“為了你，也為了我，罪人就讓我來做吧。”

步淵態度堅定，縱使肖楚雲足夠成熟，可面生死離別，終究欠缺一份理智，以為光靠一份愛便能守得住一切。

可憐的小傢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要面對的是殘忍的現實。

“步淵，不要做讓人恨的事情。”肖楚雲拳頭緊握，深深吸了口氣，道：“若是我阿爺成為邪族，你先奪取我的肉身，再殺他。”

“你在說什麼蠢話？”步淵有些生氣，道。

肖楚雲搖了搖頭，道：“他要是出了意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值得繼續活下去。”

“你應該多吃點豬腦子補一補。”步淵找不出什麼話來回應，閉上眼睛不想理會肖楚雲。

他不是出於生氣，而是肖楚雲提出請求時，他受到了一絲衝擊，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下得去手。

殺人，自成為脈修之後，他殺的人不計其數，對於步淵來說，如吃飯一樣簡單自然。

便是那樣不帶憐憫之心，踏著屍骸堆積成的山，跨過鮮血匯聚而成的海，成就了強絕的修為，得到一個半聖的虛名。

這一切的榮耀的背後，是出於無情。

只有無情的人才沒有弱點，只有無情的人才能無懼一切，只有一個無懼於一切的人才能無敵，只有無敵才能成就一切。

但肖楚雲那一句話，讓他不斷的追問，他是否下得去手。

雖然這個小鬼嘴巴有點毒，有時候恨不得抓起一巴泥巴堵住他的嘴。

但那份無條件的信任，面對蚩冥妖聖時不顧一切的堅決，不可言狀觸動內心最深處的某樣東西。

被腥風血雨剝奪一空的溫情，好像正是從那一刻開始，有了再度燃燒而起的希望。

“這種感覺怪叫人討厭。”步淵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惱怒，那張由靈識凝聚而成的老臉卻浮現出一抹笑容。

若是有機會殺這個有一種毒嘴的小鬼，捫心自問，怕是下不去手吧。

“只有在這一刻，方才有一絲感同身受，也許不該跟那個小鬼講那麼殘忍的事情。”步淵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說你不聽話還不高興了？”

肖嶽聲音從前方傳來，他見肖楚雲一副氣呼呼的模樣，還以為自己的話讓他有了小情緒。

只是他並不清楚，肖楚雲那副生氣的模樣，是做給步淵看的而已。

肖楚雲當即放鬆下來，淡淡一笑，道：“當然了，要是我有一個孫子，他聰明伶俐，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得，要是我有一個這麼自戀的孫子，那些列祖列宗肯定不會放過我，到了外頭也沒臉見人。”肖嶽輕輕一擺手，做出一副心安的模樣，道：“還好，我家孫兒沒有那種本事，只有吃飯睡覺不用人操心。”

“啊呸，說起假話來臉不紅心不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肖楚雲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道：“做人要誠實。”

“哈哈，誇你的話你倒是愛聽，壞話一句不好都不行。”肖嶽大聲笑了起來，逗趣得很。

待笑後，肖嶽隱藏在帽簷下的臉閃過愧疚。

自家孫兒是好是壞，他最清楚不過。

從來不給他鬧出麻煩，省心，修煉不需督促，勤奮。

越是如此，肖嶽越是感覺難受，作為一族之長，定無法顧及自家孫兒，虧欠他實在太多了。

若他不是一族之長，那該多好，起碼能多點時間陪他。

若沒有這致命的邪毒，讓他多活幾年，彌補一直以來的歉疚，那該多好。。

可惜……

肖嶽輕聲一嘆，將要死時，回頭看一眼自己走過的路，真是滿目瘡痍，充滿了遺憾。

不過，在那諸多遺憾之中，也能窺見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一家人都健在，每天忙碌過後，能聚在一起吃一頓簡單的飯，滿堂歡愉。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