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說,劉院正更不敢大意,想了想,道:“還請皇上允准微臣再請一次脈。”
蕭瀾頷首。
劉院正打曾祖父那輩起便是杏林中人,又在太醫院近二十年,還不至脈都把不準,他屏氣凝神又診了一回,結論和剛剛一樣——蕭瀾脈象平穩有力,並無絲毫虛浮之態。
可正因為這樣,他面色更加凝重。
“除了略微發汗,皇上可還有甚不適之症?不一定與疼痛沾邊,也或許如心緒煩亂等,再或許飲食上可有什麼影響?”
蕭瀾蹙眉回想,他身體的底子還是很硬的,最近也沒什麼不適,偶爾看摺子時間太長,肩膀發酸罷了,但揉按揉按便好,胃口與之前差不離,夜裡歇得踏實,一向也沒心煩意亂,這不好好的?
他緩緩搖頭:“暫時沒感到旁的。”
劉院正頓了頓,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了,若單單是“發汗”,在這六月天裡,實在是太正常了,完全算不得病症。
他不敢輕心,半晌,道:“微臣斗膽……”
話到一半兒,蕭瀾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攤開手,示意他上前,說:“無妨。”
——沒有外傷,脈象上也診不出來,他們同時想到了“毒”之一事上,蕭瀾眼下學醫,已將穴點陣圖默過,曉得刺虎口處的谷穴能試出是否中毒,因也不顧忌那些傷不傷龍體的小節,查過再說。
捻針刺入穴位,劉院正比蕭瀾緊張得多,“皇上可有痠痛之感?”
“痠疼倒沒有”,蕭瀾細細感受了下,“只略微有一點兒麻。”
劉院正稍鬆了口氣——不是中毒。
可隨之又一緊,谷穴發麻……的確有蹊蹺。況且並不是只有□□能害人,而有些慢毒,在剛開始時,也不能完全試出來。
劉院正撩袍而跪:“臣萬死!”
“先起來罷”,確定真有蹊蹺蕭瀾面色反而愈發平靜了,沉吟道:“多久能查出原因?”
……這個真不好說,劉院正更擔心的是蕭瀾的身子,若查不出其因,不能對症施治,稍拖上些時日還不知會發生甚麼變故。
蕭瀾看出他的焦慮,晃了晃腕子,道:“朕的身子自個兒清楚,一時半刻的還出不了大事,查出是甚麼人,自然就能尋到根兒了。”
劉院正聞言穩了穩心神,他是個實幹的人,也不說那些虛話,原地想了片刻道:“自打皇上回京以來,去歲冬受過些外傷,從診治到開方再到煎藥,都是微臣帶著太醫院的小徒全權經手,應不會有問題。之後調理身子的補藥雖有其他太醫的方子,但藥方都要存檔三處,臣全部都能背下來,藥呈上來之前,內侍亦得試過兩回,想在這中間做手腳,著實不易。病從口入,倘使不是在藥裡,便只能是在日常的吃食中,臣請令查御膳房。”
蕭瀾眉間動了動,一手搭著旁邊的玉如意,卻道:“晚些再給皇后診一次脈。”
——延湄與他同吃同住,他心又提起來了。
劉院正應聲,他也想到了,可皇后今日並沒說有“發汗”之症,他正想著,腦子裡忽然一動,道:“平日裡,可曾有皇上進食但皇后不曾進食的東西?亦或者是相反的。”
“很少”,蕭瀾道,他與延湄都不怎麼挑嘴,又吃住都在一處,還真是不分,劉院正欠欠身,隱約覺得事情可能就出在這兒裡,但一下又摸不著那個線頭,太醫院所有的方子都在他那備案,但御膳房並不歸他管,他得去細查。
躬著身子剛倒退了兩步,他謹慎起來,說:“皇上恕罪,您龍潛之時微臣尚未在身邊,只知皇上曾力克匈奴,也受過些傷,不知是否用過甚麼奇特之藥?”
“都是些皮外傷”,蕭瀾道:“用的大多是治外傷的金創藥,只是當日的大夫現仍在軍中,閔太醫……”
蕭瀾忽停了停,沉默。
劉院正還躬身等著,見他似乎有點兒出神,低聲問:“皇上?”
蕭瀾眯起眼,神色稍起了變化,衝他招手,劉院正躬身上前,聽見蕭瀾吩咐:“御膳房先不必查,你今夜當值,去一趟樂遊苑,查一查太后的用藥。”
劉院正一愣,不知怎突然拐到太后那兒去了,太后一向是指定閔蘅的……閔蘅?!
他驀地閉緊嘴,一下冒了冷汗。
蕭瀾指指花生,讓他跟著同去,又對劉院正道:“奇藥倒不曾用過,但朕曾聞過一段日子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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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馨在沒人的牆角哭了一陣子,又紅著眼去找了一趟閔蘅,閔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