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湄哭得聲嘶力竭。
到後邊已經出不來聲,只是一下下地抽噎。
她趴在蕭瀾身上,清楚他帶著傷,而且靠近脖子的地方還被她發狠咬出了血,舌尖甚至嚐到了血的腥味,但她不想起來。
後背被蕭瀾箍得生疼生疼,挺難受,但又矛盾地讓她覺得安全。
蕭瀾在地上躺了一陣,剛剛沸起來的激動稍稍平緩,身上的疼痛開始活了。
延湄方才並沒有手下留情,不過她身子還沒恢復過來,氣力沒那麼大,蕭瀾怕她脫力,略鬆開胳膊,低聲說:“莫哭了,一會兒眼睛腫。”
延湄從他身上慢慢翻下來,直接坐在地上,抹乾淨了淚花看他。
蕭瀾沒有立即起身,——得默默緩口氣,同時,他心裡在想,是隻字不提,讓這件事無聲的過去,還是將事情都攤開來?
都不行。
眼下的時刻,並不適宜。
可有些話,他還是得問。
蕭瀾撐著右手坐起來,抿了抿唇,問:“你……怪瀾哥哥麼?”
延湄垂下眼,揪了棵枯草,蕭瀾知道她一定是怪的,因歪著頭想去看她的眼睛,說:“是我的錯。你……”
延湄這時抬起眼,認真地搖了搖頭,開口道:“不,這也不是你的錯。”
她向來分明,不願,也不要將旁人的錯模糊地都歸在蕭瀾身上,更不想蕭瀾一直因此愧疚。
她並不喜歡那樣一份愧疚。
但要說怪不怪他……延湄把手裡的枯草揪得只剩短短一截兒,撅撅嘴,如實道:“的確有一些怪你。”
蕭瀾心裡一緊又一鬆。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沒睡覺,反應不大像正常人。
延湄在說怪他,他心裡頭除了心疼外,竟還有絲不知哪來的歡喜。
她一向這般,在蕭瀾面前,坦誠又直白。
興許大半的男子傾心於欲語還休的嬌羞和你來我往的憑猜,但之於蕭瀾,他只愛這種明明白白的憨真。
這讓他覺得踏實和安心。
他問:“那你的責怪有多少?”
延湄想了想,把拇指和食指分到最開,說:“這麼多”,可是頓一頓,她又稍縮短一些,“這麼多。”
蕭瀾一下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從她指縫間擠進去,延湄任他抓著,暫時沒有回握回來,她剛鬧騰那一陣子,氣力散完了,情緒也漸漸穩定,這時候一打眼,見蕭瀾的傷口都被血浸溼了,便要起身,說:“把閔蘅找過來。”
從閔大夫變為了閔蘅。
蕭瀾沒鬆手,拉著她一塊兒站起來,沖帳外道:“韓林,去將閔大夫請過來。”
韓林在帳外應了一聲,做個請的手勢,衝著一臉冰霜的霍氏哈腰,他態度簡直諂媚得不像話,但無論如何就是不讓進。
霍氏微微冷笑,她其實已經在帳外站了好半天,延湄開頭的哭聲太放肆,霍氏覺得她太不成樣子,便要進去教訓幾句,可程邕和韓林跟倆門神似的堵在主帳門口,態度十分恭謹,可腳下卻是一步不退。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感受到了這個兒子成長起來的強硬。
霍氏心裡頭一冷,卻也愈發清明,聽見裡頭的聲音,她面色緩了緩,說:“你們二人常在侯爺身邊,也該勸著他些,眼下是鬧騰的時候麼?他還受著傷呢。先去給他尋大夫吧,晚些讓他到我這來一趟。”
程邕拱手施禮,韓林笑道:“是,屬下一定把老夫人的話記得牢牢的。”
霍氏“嗯”了聲,轉身離開,韓林沖著程邕咧嘴晃腦袋,跑去叫閔蘅。
不片刻,閔蘅和閔馨都來了主帳。
閔蘅因不知是誰又傷了,在前頭走得飛快,閔馨剛見到兄長,也好個哭嚎了一陣兒,此時還雙眼通紅,腦袋發暈,緊繃的精神鬆下來,顯得整個人有些傻。
進了帳子,她瞧見蕭瀾一手拉著延湄,另一邊的肩膀斜著,臉色不好,但還衝著延湄樂呢,閔馨剛歷了一場兄妹相逢,還有點兒發飄,嘴欠的毛病又犯了,小聲嘟囔說:“這才見著,侯爺別這麼激烈,往後日子還長著呢。”
蕭瀾看她一眼,一反往常地沒有橫她,倒點點頭:“你說的是,往後時日還長。”
閔馨嘿嘿嘿地樂,這些日子裡她也挺擔心延湄,這會兒見著,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說:“等回去了,我給夫人配些膏子,不收醫藥錢。”
延湄笑了下說:“行。”
“夫人還真答應啊”,閔馨揉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