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沒有留在宮中用膳,雖說蕭瀾允准,但眼下她的身子不宜久坐,且尚不能完全靠自己進食,未免延湄瞧見跟著著急,便巳時正告退出宮,回了定國公府。
閔蘅下半晌要給御膳房交代藥膳之事,申時才得空兒與劉院正稟明,準備往傅家去。
走前知會了聲閔馨,讓她下值後也去一趟——傅夫人身子需每日捏按,開始是閔馨幫著,後頭唐氏與府中的丫頭都跟著她學,只是手法和位置還拿捏地沒那般準,閔馨自個兒又有小九九,沒事兒就隨著兄長跑一回。
因笑嘻嘻拉住閔蘅,說:“哥哥等一等,我與皇后娘娘稟一聲,她定然準我與你一同去。”
閔蘅沉臉訓她:“好好當你的值,老夫人還得行針,你去早了也不頂用。”
閔馨攥攥袖子,被他訓得有點兒委屈,只得閉嘴不說話了。
閔蘅又言她性子毛躁不夠謹慎,是為醫者最忌,狠懟了她幾句才罷。
閔馨平白無故捱了頓說,簡直冤派得要死,在太醫院裡對著醫書悶了一個多時辰,下值也沒有立即走,磨蹭了老半天才嘀嘀咕咕出了宮,結果到了宮門外一看,閔家的馬車還沒返回來接她——閔蘅多半忘了交代。
這下好了,閔馨踢踢踏踏的踢石子,心說再等半刻鐘,馬車不來她便不去了,省得閔蘅再尋由頭訓人。
她嘟囔著蹲在牆邊薅草,然而莫說半刻鐘,兩個半刻鐘都過去了,閔家的馬車還是不見影兒,閔馨負氣,扔了手裡頭被她揉爛的草葉子,自語說:“罷了,回家。”
她嘴裡頭說,腳下卻沒轉向,仍舊彆彆扭扭地往定國公府走。
傅家沒遷新府第,離宮城不近,光靠著兩條腿,閔馨得走到天黑去,到東市時,她已經累得腿痠,猶豫著要不要僱頂轎子,可僱轎子要花錢……閔馨眼睛瞅著轎伕溜溜轉,嘴裡自言自語,最後到底沒狠下心來,繼續往前走,可走了一段兒,她累得又後悔了,咬咬牙,折返回去。
剛一轉身,迎面對上一匹高頭大馬,嚇得她立時“啊”了一聲,沒好氣嚷道:“趕車就趕車!擋哪門子路啊!”說完她就想抽自個兒一下——這是在金陵,遍地權貴,沒準兒就能隨便在路上得罪個什麼人。
今兒真是不順,閔馨心裡頭罵,臉上扯出個笑來,拱拱手,繞開路要走,聽見有人叫她:“閔大夫。”
閔馨:“……”
她想抽自己第二下。
傅長啟官服未換,自車中探出半個身子,笑微微地看著她,問:“閔大夫這是要往哪裡去?”
閔馨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抱著藥箱,手也不知往哪裡指,順著他的話道:“定定定、定國公府。”
“那正好順路”,傅長啟笑了,“上來。”
閔馨不知為何,自從上次與他共乘一騎,再見傅長啟便緊張得不會喘氣一般。小廝搬了踏凳兒,傅長啟伸胳膊讓她搭一把,閔馨垂著眼睛,進車門時聽到傅長啟說“小心”,可惜已經晚了,她腦袋咚一下撞在車稜上,疼得眼淚汪汪。
傅長啟哭笑不得,給她倒了杯熱茶,說:“閔大夫怎心不在焉的?”
閔馨被他一說臉更紅,莫名還泛起絲委屈,接過熱茶啜了一口,低低說:“沒有。”
“嗯?”傅長啟沒聽清,問:“什麼?”
閔馨抬頭看他,兩頰發紅,疼出的眼淚還在眼眶中滾來滾去,打溼了睫毛,傅長啟怔了怔,端起自己跟前的茶盞,徐徐吹兩下,身子略微後仰,一手撐在窄榻上,問她:“還疼麼?”
閔馨尷尬,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碰碰自個兒的腦袋,說:“不礙事。”
說完,見傅長啟邊喝茶邊看著她,閔馨一下意識到剛剛該學旁的女子般,抽了帕子,擋住半邊臉,輕輕拭下淚才對,怎又粗野了?心裡頭懊惱得很,便抱過藥箱,垂頭不語。
傅長啟杯中的茶兩口便喝完了,嚼了片葉子進嘴,嫩嫩的茶葉芽兒微帶清苦,他眼風籠著閔馨,慢慢嚼碎了,嚥下去,嘴角輕輕一勾,開口說:“今日是我家中疏忽了,沒按時辰遣人來接,勞閔大夫自己走了一路,過意不去。若是不嫌,往後去敝府時,便勞閔大夫在太醫院稍候,傅某酉時下職,二刻左右在端門外等著,接閔大夫同走。”
閔馨一愣,忙擺手道:“本來說了我後日才去,倒不是貴府裡疏忽了。今日老夫人進宮,我哥哥恐她老人家折騰一趟,身子不適,才叫我也去。”
傅長啟給自己又添了茶,也不急著喝,隨口說:“是麼。”
閔馨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