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南風,過境不留。
——徐南風。
初春,綠葉漸吐嫩芽,待開的花蕊點點裝飾在繁枝上。
樹下,身穿白襯衣的男子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周邊人來人往,可他像是被世間遺忘,無人為此駐足。
“……徐南風。”
他輕輕唸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眼中是無盡茫然。
“喂,你怎麼不去投胎啊?”一個五六歲的小鬼頭坐在樹上,他叼著一根嫩草,小腿漫不經心的晃著。
徐南風抬眸,“不去。”
“為什麼?”小鬼頭有些詫異:這個人是一個月前出現在這裡的,這一個月裡,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著這裡。
“有心願未了。”
“什麼心願?”
此時有一對年輕男女來到樹下乘涼,男孩子比女孩大幾歲,他掏出手帕擦拭著女孩兒臉上的汗珠,“蕊蕊熱嗎?”
“不熱,哥哥。”女孩兒糯糯道。
哥哥……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心上狠狠擊打一般,疼的他無法喘息。
他小心的後退,身子穿過了樹幹。
樹上的蟬在鳴,飛過的鳥在叫,人群中有嘈雜聲,他們說著,笑著,可一切與他無關。
因為——
他死了。
不知死因,不知身份,不記過往,唯獨知道他叫南風,徐南風。
“我問你,什麼心願?”
“不記得了。”他說,聲音清淺。
男孩兒一愣,吐出了嘴裡的綠草,“……那你應該是枉死。”
正常去世的人不會記不得自己的身份,像徐南風這樣的,估計是非正常死亡。
真可憐。
他年輕又好看,要是活著估計有很多小姑娘喜歡。
“我也有個心願。”
“嗯?”
小鬼頭從樹上跳了下來,他坐在他身邊,“我生病去世的,我爸爸說我總有一天會見到媽媽,於是我一直等……但估計是等不到了。”
徐南風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喉間有些酸澀。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小男孩一愣,笑了,“你這個傻子,我們倆個都是靈魂,你摸我,我也感覺不出來。”
“能感覺到的。”徐南風說,“死人也有心,只要有心,就能感覺到。”
“你知道輪迴嗎?你的媽媽可能在輪迴盡頭等你,今生無望,倒不如來世相見。”
他這是再勸他投胎呢,沒有過多的言語,沒有過多的安慰。
小男孩抿了抿唇,“嗯……明天是我忌日,等我看我爸爸最後一眼,我就走。大哥哥……”他也給他一個擁抱,“你也會完成心願的。”
倆個靈魂相擁,沒有溫度,一片冰冷。可徐南風心裡驟然感覺溫暖。他勾唇一笑,輕輕嗯了一聲。
“累死了,大哥你就向著姐姐……”
此時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跑了過來,他手裡拿著一根快要融化的雪糕,嘴裡雖在抱怨,可還是將雪糕送到了女孩兒手上,並且貼心的為她遮擋住陽光。
“姐姐是女孩子啦。”
……姐姐是女孩子啦。
“小亦,姐姐是女孩子,你以後要照顧好她,不要讓她被人欺負了。”
徐南風喉間一哽,陽光灼灼,自他身間穿過,他好像……也說過這種話?
***
那個小鬼頭在見過父親後就去投胎了。
徐南風一個人飄蕩在街頭,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每當夜晚,偌大的馬路只有他孤寂一人。
直到一天晚上,徐南風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其實他也不知道那是誰,但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少女穿過無人的街道,穿透昏暗的小巷,她在柳樹下駐足,後又轉身進了一個小院。
小院也很熟悉,可他就是記不起來。
少女在藤架下的桌前站了一會兒,轉身進了房間。
徐南風跟了進去。
月光傾瀉而入,一片清冷中,他看到了……他的遺照。
徐南風,享年27歲。
徐南風一陣恍惚,直到耳邊傳來了少女低低的啜泣聲。
開始只是壓抑的哭,再後來,她嚎啕大哭,她的哭聲融入著枯寂的夜裡,聽的心涼。
徐南風走了過去,她有一張精緻的臉,蒼白,消瘦,眼淚自她空洞的眸中不斷滑落。
“哥……